谁的雀斑在飞 郁雨君著.pdfVIP

第 1 页 老 太 婆 自由 自在 爸爸和雀灵的关系是有点奇怪的，要是没有我， 他们大概就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我是他们亲爱的胶水 ，虽然妈妈 已经一点也不 含糊地从我们 中间撤走 了。她 只留下一个模模糊糊 的影子 ，而且越来越多地和雀灵重合在一起 。 雀灵住在崇明堡镇乡下，现在吴淞码头有气垫船 了，启动的时候像骑在子弹头上，不要太刺激 。我立 在舱 门外边的栏杆里和汽笛一起尖叫，一直到爸爸像 救火一样在包里翻出一筒薯片，慌慌张张一叠接一叠 不断输送到我小人家的大嘴巴里，声音才消掉。 然后我美美地打 了一个瞌睡 ，在爸爸胸 口流 了 一摊湿湿 的 口水 ，我梦见雀灵做 了一锅鲫鱼汤等我 们，白得像牛奶。 下船，脚跟还没有百分之百贴在地皮上，一阵接 一阵的清亮声音就在黑压压 的一片嘈杂声 中脱颖而 出。我 的一对大耳朵根本不用竖起来 ，就毫不 费力 地找到 了来接我们 的雀灵 。她屁股下骑着一辆脚踏 车，右手把车铃摁得像疯子一样，左手手里稳稳地抓 着另一辆脚踏车，两只车篮里各插着一根大葱，四只 轮子成双结对，滚到哪里，人群就 自动分开。 “外婆 ！”我扑到她 宽大 的怀 里 ，脑袋 拱得像撒欢 第 2 页 的小狗 。 “雀斑 雀斑 ，我的心尖尖 ！怪不得昨天夜里 有两条鲫鱼吵着从小河浜里一直游到灶 头上 的大铁 锅里喏。”雀灵露出天使般 的笑容 ，她 的身上全是檀 香皂 的味道 ，好 闻得要命 。 这 次爸爸没有提醒雀灵我 叫刘 恋 。可是 既然这 么缠绵 的名字 没有 留住妈妈坚 决 出国的脚步 ，他 也 就没有什么好反对 的了。 雀斑天生是外婆家 的标志，喏 ，就在鼻翼两旁 ， 看 上去像蝴 蝶 的一对翅膀 。抽 鼻子 的时候 ，鼻翼一 歙一张 ，就有一对小翅膀合抱起来 了；笑 的时候呢， 它们就 飞起来 了，一 张脸 生动得 闪闪发光 。妈妈在 笑容里 飞扬 的美丽 雀斑 ， 曾经 是让爸爸 晕晕乎乎幸 福 飞扬着 的翅膀 。加 上奶奶传 给爸爸 ，爸爸 继续接 力传给我 的一对大耳朵 。雀斑和 大耳朵 就让我和任 何小姑娘都不一样了。 我早上起床第一件事情就是拉拉被枕头和脑袋压 皱 的大耳垂 。谢天谢地它们没有 白白长个儿 ，我能比 别人听得更远更清楚 。可是这给我带来多少方便就带 来多少麻烦 爸爸被老师亮 了黄牌 ，“刘恋 同学经常 无缘无故地笑，次数众多，无法 自制 ，比较严重地影响课 堂纪律 ”。我被带去看心理医生 ，她摸我 的脸 ，我把头扭 开，因为她的笑容像是粘上去的。她翻了翻我的卡片， 眼皮不抬，嘴皮间翻出一串冰冰冷的诊断：该女生的症 状主要系母爱缺损，缺乏足够的家庭情感，尤其是母性 关爱，所 以以异常方式引人注 目…… 第 3 页 这些狗屁不通 的话灌进 了爸爸的大耳朵里 了，晚 上他在房 间里踱步 ，然后让我在大耳朵奶奶和雀斑外 婆雀灵之 间做二选一的题 目。我毫不犹豫 圈定雀灵 。 我还 是更喜欢 外婆给我 的雀斑 ，从来 没有 觉得 它们 不好看过 。雀灵说妈妈做 了美容手术 ，带着一 张没有任 何斑 点 的脸远 走高飞澳大利亚 。她 只陪我 吹过 一根 生 日蜡烛 ，我根本抓不住她原版 的脸 。她 寄来过照片 ，懒懒地靠在一辆长得像一节 火车厢 的 轿车上 ，像是一位长着光滑无瑕 的脸的陌生阿姨 。 我今年 的岁数从个位数升到 了十位数 ，不过生 日蜡烛却从去年 的九支减到 了今年 的一支 ，不过是 比较粗壮 的一支 。爸爸说轮 到十位 数 的时候 ，一支 就代表十 岁 。我 想像不 出再 点一根 的时候 ，我会变 成什 么样 子 。我猜我最 多能 点到十根 ，用 没有 一颗 牙齿的空荡荡的嘴巴去吹，那时我要许什么心愿呢， 我要祈祷爸爸和雀灵那时候还能陪在我身边 。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