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在天堂等你一个太过短暂的生命故事-(德)米歇尔·书弗斯著李贻琼译.pdfVIP

树在天堂等你 ——一个太过短暂的生命故事 〔德〕米歇尔 ·书弗斯 著 李 贻 琼 译 华 夏 出 版 社 前 言 每次从医院出来，我都是经过汉堡火车站去上班。 车站附近有我的一个小办公室，时间允许的时候，我在 那儿做 自由记者，也就是说，我试着把 自己的思想整理 成可读的东西，给家里增加些收入。在癌症病房值完夜 班之后，我总是疲惫不堪，被各种可怕的画面追逐着， 无法逃脱：瘦骨嶙峋的孩子，不断把吃下的东西连同口 腔粘膜的碎片一起吐出来，一个个苍白的秃头和静悄悄 的幽灵，只有当吗啡作用到脑子时才会出声，当然也有 那些小小的英雄们，在他们导管的长度允许的空间里勇 敢而快乐地活动着。 走到车站的时候，这些画面还在我脑子里萦绕，忧 伤、稠密、无法穿透，甩也甩不掉。只有和足球教练讨 论球员伤病的时候，我才会暂时忘记这一切。我想着雅 各布，想他正躺在床上，期待着每一个没有痛楚的时 刻，想象他的 目光正透出与绝症顽强斗争的不屈意志 ——而此时此刻，我眼前不断出现的却是这样一群人， 委琐而卑贱，为了再过一把瘾宁可丢掉 自己的性命！如 果我把肿瘤医院里的烈药拿来，这些家伙一定会兴奋得 晕过去的。 我无法忍受 目睹这些瘾君子们，尽管我也知道，他 们实际上都是些可怜虫，只知道满足 自己的那么一点点 欲望，但我仍然感到厌恶和恐怖。他们每天将 自己交给 毒 品和魔鬼，而几公里之外，那些孩子们却在与他们体 内的癌细胞搏斗，一次又一次，从不放弃和抱怨，以他 们稚嫩的认真顽强地面对死亡。他们承受这一切，只是 为 了能继续活下去。而在这里，每天早上，这些游荡的 活尸，荒芜在大街上，忘记 了自己的存在，只知道往静 脉 里注射毒 品。你能给我一块钱吗？他们冲到我面前 问。我讨厌他们，尤其是整个晚上都在为雅各布揪心之 后，我彻骨地厌恶他们，但这些街头混混像链子一样缠 在我身上。我使劲挣脱，把他们推开，有时还会恨恨地 喊他们是 “人渣”， “烂仔”。要在平时，我会为自己说 出这些话而感到羞耻。但许久以来，自从看到我的儿子 如此无畏而无望地与疾病搏斗，我原来的 自由主义倾 向 便 了无踪影 了。原来的我满脑子美好的左倾精神，理所 当然地反对核 电力，以极大的热情支持受迫害的少数 派，坚决反对在动物身上做试验，总是试图以弱者的角 度看事物。 但现在一切都和从前不同了。自从我看到大腿被截 去的孩子，看到打个喷嚏就可能致命所以总是戴 口罩的 三岁儿童，还有小小的子宫里长 了瘤子的小女孩儿，自 从我只能戴着手套接触我的孩子 （他的大便毒性很大）， 我看问题的方式彻底改变了。目睹那些不是时刻珍视 自 己健康的人和事，一股无名火便会涌上来。我不再为一 只被漫长试验折磨的老鼠而激动，甚至认为只要能对我 的儿子雅各布有所帮助，人们可以活活地从耳根把它的 皮剥下来。我也不再把放射性物质看作大逆不道，完全 赞成医生用它来给我的孩子治病，甚至请求他们大剂量 地使用它。 每天早上，我都会得出一个原本并不稀奇的结论： 这世界是不公平的，尤其是在病人和健康人之间，大人 和孩子之间，苦于癌症折磨的人和把 自己胳膊扎出血的 人之间的世界。我每天早晨在上班路上看到的这些人， 怎么会和其他人拥有 同一个祖先。我真想把这些混混儿 一个一个拽到我儿子的病床前，对他们大声喊叫：睁大 你们的眼睛，看看吧，这里有个勇敢的一米小人儿，一 个星期接着一个星期，一个月又一个月，一年又一年， 以他天使般的耐心，期待着上苍有一天会看顾他！我的 儿子雅各布，他躺在这里，肚子和两腮充满了癌细胞， 却依然期盼着所有美好的机缘，会赐给他哪怕是一点点 的生活。他依赖充满毒素的药液，在无数软管的缠绕 下，依然快乐地玩着他的小汽车，唱着歌驱走恐惧。只 要能让他安安静静地呆上一会儿，就会带给他无尚的快 乐。之后，我在想象中把这些家伙重重地扔出窗外，朝 他们叫：在你们给 自己扎针的时候，好好想想这些吧！ 当然，我很清楚 自己是不公平的。但是在这段艰难 的 日子里，我以为失望和痛苦将永远与我为伴，它们属 于我，只属于我，属于我的妻子和我的孩子们。对于上 帝和公正，我许久以来就不再相信，而追问为什么也没 有任何意义。这世界到处是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