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家散文诗-杨忠主编.pdfVIP

第 1 页 《野草》题辞 鲁 迅 当我沉默着 的时候，我觉得充实；我将开 口，同时感到空虚。 过去的生命 已经死亡 。我对于这死亡有大欢喜① ，因为我借此 知道它 曾经存活 。死亡的生命 已经朽腐 。我对于这朽腐有大欢喜， 因为我借此知道它还非空虚。 生命 的泥委弃在地面上 ，不生乔木 ，只生野草 ，这是我 的罪 过 。 野草 ，根本不深 ，花 叶不美 ，然而 吸取露 ，吸取水 ，吸取陈 死人② 的血和肉，各各夺取它的生存 。当生存时，还是将遭践踏， 将遭删刈 ，直至于死亡而朽腐 。 但我坦然，欣然。我将大笑，我将歌唱。 我 自爱我的野草，但我憎恶这以野草作装饰的地面。 地火在地下运行 ，奔突 ；熔岩一旦喷出，将烧尽一切野草 ， 以及乔木 ，于是并且无可朽腐 。 但我坦然，欣然。我将大笑，我将歌唱。 天地有如此静穆 ，我不能大笑而且歌唱。天地即不如此静穆， 我或者也将不能 。我 以这一丛野草 ，在 明与暗，生与死 ，过去与 未来之际，献于友与仇，人与兽，爱者与不爱者之前作证 。 大欢喜，佛家语 ，指实现愿望而感到极满足的境界 。 陈死人，指死去很久的人。 第 2 页 为我 自己，为友与仇 ，人与兽 ，爱与不爱者 ，我希望这野草 的死亡与朽腐 ，火速到来 。要不然 ，我先就未 曾生存 ，这实在 比 死亡与朽腐更其不幸。 去罢，野草，连着我 的题辞！ 第 3 页 孩子 的世界 泰戈尔 我愿我能在我孩子 自己的世界的中心，占一角清净地。 我知道有星星 同他说话 ，天空也在他面前垂下 ，用它傻傻 的 云朵和彩虹来娱悦他。 那些大家 以为他是哑的人 ，那些看去像是永不会走动 的人 ， 都带了他们 的故事 ，捧 了满装着五颜六色 的玩具的盘子 ，匍匐地 来到他 的窗前。 我愿我能在横过孩子心中的道路上游行，解脱了一切的束缚； 在那儿，使者奉 了无所谓的使命奔走于无史的诸王的王国间； 在那儿，理智 以她 的法律造为纸鸢而飞放 ，真理也使事实从 桎梏 中 自由了。 第 4 页 初 次 相 遇 卡夫卡 我 自青少年时代起就认识他 。他 比我大七八岁 ，但是这个按 说是不小的年龄差别却没怎么显现 出来 ，今天我甚至显得 比他年 纪还大 ，他 自己也这么看 。然而 ，这种年龄差距 的缩短是逐渐形 成 的。 我 回忆起我们 的初次相遇 。那是一个黑沉沉 的冬 日的下午 ， 我正从学校 出来 ，我是 国民小学一年级的一个小男孩 ；当我拐过 一个街角时，我看见 了他 。他身体强健 ，矮小壮实 ，长着一张颧 骨突出而又丰满 的脸 ，当时他 的模样和今天完全不一样 ，自他 的 童年时代 以来 ，他在身体方面已经变得叫人认不出来了。 他用一条绳索牵着一条惊怯的小狗 。我收住脚步 ，在一旁观 看 ，并非感到幸灾乐祸 ，只是 出于好奇 。我很好奇 ，对什么都感 兴趣 。他 却对 我 的旁 观 很 生气 ，说：“管 管 你 自己 的事 吧 ，蠢 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