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如何反映当下现实-北京大学中国语言学研究中心.PDF

文艺研究2012 年第12 期 文学如何反映当下现实？ 陈晓明 本文并不是质询文学要不要反映当下现实，而是去追问“文学反映现实”这一陈述所包含的复杂意味。文学反映的“现 实”，实际上是文学关于现实的想象或要求，文学总是根据现实的需要构建现实。关于文学反映现实的要求，在今天依 然加入了道德律令的强势询唤，它是一种习惯的批评话语在运作。在今天，文学反映当下现实面临更严峻的挑战。一 部分被推崇为反映现实的代表性作品，是否真实反映了社会现实的重大问题和尖锐矛盾还有待讨论。它们中有些恰 恰是过度“现实化”，损害了艺术表现力。 一、文学的现实性在何种意义上是可能的？ 本文为国家社科基金重 近年来，“文学反映现实”又成为文学批评的一个响亮的话题，这实在有些蹊跷。这个命题 大招标项目“百年中国文 在中国当代文学批评中历来是一个权威性、真理性的命题，甚至具有道德的优越性。仿佛只要 学与当代文化建设研究” 强调这个命题，自己就站在现实一边，站在人民一边，代表着具有现实质询权的正义。发问者 （批准号：10ZD098）阶 或言说者由此抢占了一块道德高地。只是，这块高地在今天不再具有神坛的功用，这表明其可 段性成果 分享的道德资源也很有限。那些批判性的话语正在耗尽它们最后的光圈，只是偶尔的闪烁还 是很耀眼，所以还是需要认真对待。 文学要表现现实，这其实没有什么奇怪，这是中国文艺理论的显著特长，在20世纪50、60 年代，这是一项绝对的政治律令。从理论来源来说，有马克思主义经典的相关论述，还有苏联 的更为详尽的理论规定。“文学反映现实”的政治要求，经常伴随着严酷的文艺战线的政治运 动和斗争。这当然不能说只是50至70年代极左政治的产物，实际上，中国现代文艺理论就已 逐步走向了“现实”。“反映现实”是一项现代性冲动，现代文艺才具有如此能量去反映现实， 才会有目的、有计划、有组织地反映现实，其目的在于掌握现实、创造现实。文艺创造现实，这 26 文学如何反映当下现实？ 是现代性的一项伟业。只是在创造何种现实的问题上，资产阶级的文艺与无产阶级的文艺有 分歧。在中国现代性的选择中，用李泽厚的解释来说，“救亡”压倒“启蒙”。在历史情势下，为 救亡做动员的现代文学占据了主流。文艺逐渐被一种政治控制，是中国激进现代性的后果， 正是借助文艺的政治化，现代中国的激进性得以充分表达。至新时期，文艺界在反思文艺与 政治的关系中拉开了文艺理论重建现实主义的序幕。这次反思促使人们对文艺性质的认识 发生了变化：政治对于文艺并不具有绝对优先性，文艺并不从属于政治，特别是不从属于强 力政治。然而，这种认识只是理论上的，实际情形是，新时期文艺与政治关系依然密切。且不 说反反复复的政治干预，经常让文艺界风声鹤唳；就是文艺创作本身，也都离不开反思“文 革”、批判“四人帮”，或为改革摇旗呐喊，等等。“伤痕文学”、“改革文学”的政治性不用说，就 是“知青文学”、“八五新潮”（“现代派”与“寻根派”）也并非没有政治性，只是后者的政治意识 更为潜在，更偏向于隐喻的方式，但无论如何毕竟是文学性占据了上风。直至“先锋派”出现， 这才有一大堆的语词，总算把那强硬的政治压抑下去一点———变成古怪的“政治无意识”。这 当然会使很多人看着不爽，没有现实感，又没有政治，玩弄辞藻，还有莫名其妙的叙事圈套、 “空缺”之类———这也是一项发明。但最好连发明也不要承认，那不就是舶来品吗？历史总算把 它们淘汰出局了。 “文艺反映现实”至少有三个层面的外在因素介入进来：其一，在一种历史感映射下的批 判性书写；其二，被政治或道德律令明确规定；其三，被时代想象投射的现实。 哪里是现实呢？哪里又不是现实呢？ 那些批评者经常会指责说，莫言、贾平凹、阎连科、张炜等人写的不是现实，没有现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