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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城所见的风景 　　-散文随笔 　　静下心来，沉住气，我不停地在心中安慰自己，所愿要搭乘的那路公共汽车马上就到。然而，一辆辆沾满灰尘的庞然大物隆隆驶过，一趟接着一趟，就是等不来我要坐的那趟。你心里越急，它来得更晚，经常是这样。 　　间隙涌来的车流一波波离去，撇下我以及其他几位临时候车的陌生乘客，宛如被人合谋生生遗弃在此。说实在话，我不喜欢等车，厌恶候车，就是不堪忍受这等待的煎熬，即便把等待的次数压缩到早晚各一次，那也得积聚足够的耐心与坚韧。 　　人人都讨厌赶车、等车，然每天照旧上演着相同的剧目！ 　　走出家门，至离家最近的公共汽车停靠点，大概有五百米的距离。在这里搭车，当然也能抵达上班的地方，不过得在中途换车。为了减少等车的次数，我宁愿横过马路，沿一条东西向的羊肠小巷，再往西走一千米，到芙蓉路上搭车。这段一千五百米的路程，扎扎实实会花去我近二十分钟时间。 　　长距离步行所消耗的体力以及时间上的浪费，让我质疑自己这种安排是否值得。备选的理由之一，这二十分钟暴走既能锻炼身体，又能舒缓紧张的神经，对健康应该是有益的。为了坚定这个信念，我甚至构思了更多奇怪荒诞的理由。既然我每天清早花时间穿过四分之一个长沙城，那就表明我在以一种角度或者深度深入到庸常生活中去，我在试着理解一座城市，度量生活的厚度。再说，只要留心观察，沿途的市井世相亦能给人意外的启迪。 　　在一个特别背弯的地方，开着一间杂货店。店面正对着一间红砖砌就气味甚浓的坑式厕所。每次经过那里，我不免犯着嘀咕，这家人怎么把店开到这里？这个位置光线黯淡，大白天也要开灯，加上那难闻的气味，使人避之唯恐不及。店子也就几个平方大小，窗户权当店门，零星的商品上落满灰尘。我天天经过此处，既没幸运见过店主颜面，也无一名恰巧买烟一包的顾客，生意几近于无。然店子照常开着，依然亮着长明灯，满不在乎的样子。 　　途中还要穿越北站储货场的那段铁路。这条线路并不繁忙，多数时候都能一穿而过。不走运碰到车头加挂车厢，来回倒腾，只能自认倒霉了。若无机车通过，此处尚显得非常宽敞、空旷。抄近路的人顺铁轨走，迈着很不好受的细碎步子。偶尔还会有人在路基或路轨上照相，取这里后工业时代渐趋衰败的意蕴。 　　让我印象深刻的是一家干鱼店。店门口蹲着一个煤炉子，炉子上搁一只平底锅，锅上轮番煎着条子鱼。中年妇女坐在小板凳上，手执一双筷子，悉心照看锅面上的鱼，黄了这面煎那面。条子鱼依锅沿的形状，里外排成好看的三圈，配合那焦黄颜色，完全具备了审美的意味。烤鱼的浓香时时诱惑着口腹之欲的人们。一日，不经意听到那妇女与人争论，我从她那蹩脚的长沙话中，轻易听出了难以改变的熟悉乡音。 　　要是天气好，卖旧鞋的小贩们会于黄昏时分来这巷子里做生意。鞋子的来路无人知道，但鞋子到了他们手里，双双擦得锃亮发光，几乎就是新的。各式各样的鞋子一字排开，恍惚这里昨晚发生过一场意外。旧鞋价格低廉，但假如你在小贩开出的价格之下横刀杀价，常常落得没人理的下场。 　　最难忘的一次体验发生在年初冰冻期间。久冻多日的路面，有雪有冰，一不留神就会摔倒在地。为了穿过这条变得危险的小巷，我一路格外小心。我跌跌撞撞前进，迎面遇见一位身材高挑的女子，身着一件飘逸的绿色风衣，在积雪积冰的路面上笃笃而行，毫无顾忌。惊诧之余，我立刻察出了其间的奥秘：那双娇俏红色高跟鞋外，牢牢实实套着一双簇新的草鞋！不知她哪里弄来的草鞋。难怪她飞走如常，未失掉半点风度。不过，如此搭配，既实用，又洋溢着另类的美。 　　渐渐的，我醉心于用旁观者的心绪欣赏沿途风景，借此平复赶班途中焦躁的心情。每日所得无所谓多少，长此以往终归有所收获，总比在站台上苦等傻等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