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的主观性和主观化沈家煊.docVIP

2001 年 7 月 外语教学与研究(外国语文双月刊) 第 33 卷　第 4 期 Fo reign Language T eaching and Research (bimonthly) July 2001 Vol.33 No.4 ·语言学 · 语言的“主观性”和“主观化” 　沈家煊 　　提要 :本文综述当前国外关于语言“ 主观 性”(subjectivity)和“ 主观化”(sub ject ivi sat ion)的 研究情况 。 重 视这方 面 的研究跟近来语言学“人文主义” 的复苏有关 , 特别是功能 语言学 、语用学 、“ 认知语法” 的兴起 , 使长 期以 来占主导地位的结构语言学和形式语言学所主张的“ 科学主义” 受到挑战 。 文章首先对研 究比较集 中的 三个 方面作了介绍 , 即 1)说话 人的视 角(pers pectiv e);2)说 话人 的情 感(affect);3)说话 人的 认识(epi s- temic m od ality)。 对“主观化” 的研究有侧重历时相 和侧重 共时相两 种取向 , 前 者以 E.T raugott 的“语 法 化”(g ramm aticalisatio n)研究为代表 , 后者以 R .Langacker 的“ 认知语法”为代表 。 本文对这两种取 向的差 异和相通之处作了介绍 。 关键词:主观性 、主观化 、语法化 、认知语法 　　[ 中图分类号] H0 [ 文献标识码] A [ 文章编号] 10 00_0429(2001)04_0268_8 一、什么是“主观性”和“主观化” ? 情 。因此日本的学者很早就开始注意日语中的 “主观性”成分。像英语这样的语言“主观 性”的 “主观性”(subjectivity)是指语言的这样一 表现方式比较隐晦 , 但仍然大量存在。B en- 种特性 ,即在话语中多多少少总是含有说话人 venis te (1971 :225)指出 :“语言带有的主观性 “自我”的表现成分 。也就是说 ,说话人在说出 印记是如此之深刻,以致于人们可以发问 ,语言 一段话的同时表明自己对这段话的立场、态度 如果不是这样构造的话究竟还能不能名副其实 和感情, 从而在话语中留下自我的印记(参看 地叫作语言” 。然而在结构语言学和形式语言 Lyons 1977 :739)。“ 主观化” (subjectivisation) 学占主导地位的情形下 ,语言学家对语言的“主 则是指语言为表现这种主观性而采用相应的结 观性”长期不予重视 。这主要是因为他们认为 构形式或经历相应的演变过程 。按照这个定 语言的功能就是“ 客观地”表达命题 , 不愿意承 义, 认话语中还有表现自我的主观成分 。对语言 “主观性” 的研究因而至多限于文学研究的范 围 ,而没有进入语言学的领域。连四卷本《语言 学国际词典》(Bright 1992)都没有给“ 主观化” 。当前对“主观化”的研究 列条。Lyons(1982 :103)指出 :“现代英美语言 取向 ,有人侧重“共时” ,有人侧重“历时” 。 学家……一直有一种唯理智论的偏见 ,即认为 人们早已注意到语言的“主观 性” 。有的语 语言基本上是(即便不完全是)用来表达命题式 言表 现“主观性”的形式很明显 ,例如日语,说日 思维的 。” 语时几乎不可避免地要用明确的语言形式来表 近些年来, 语言学家开始对语言的“主观 达说话人对所说内容和对听话人的态度或感 性”和“主观 化”给予充分的关注 , 268 沈家煊　语言的“ 主观性”和“ 主观化” ,特别是功能语言学 、 语用学、认知语法的兴起 ,使长期以来占主导地 位的结构语言学和形式语言学所主张的“科学 主义”受到挑战 。这些新起的学派都强调,语言 　(1)John is gone. (2)John has gone. 不仅仅客观地表达命题式的思想, 还要表达言 语的主体即说话人的观点、感情和态度 。上面 引的 Lyons (1982)就是针对语言学中的笛卡 儿主义和新笛卡儿主义 , 指出说话人在语句中 的自我表现并不能归属于一组命题 。 20 世纪之初 ,布龙菲尔德把语义的研究排 除在语法研究之外, 而到了世纪之末,语义成了 注意的焦点, 而人们对意义的认识和运用必然 带有很大的主观性。这也是语言的“主观性”和 (1)只是客观地报道过去发生的一个动作(约翰 离去)及其结果(约翰不在这儿)。 (2)是现在完 成体,虽然也是表示过去的动作以及结果 ,但是 还涉及说话人的视角:说话人从“现在”(即说这 句话的时刻)出发来看这个动作及其结果 ,主观 上认为它跟“现在”有关系, 比如说,因为约翰走 了 ,所以他帮不上忙了 。因此(2)的主观性程度 高于(1)。 “主观化”得到重视的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