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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中的美神》（之二）

人不能没有爱，如花的女人不能没有爱，感情丰富的女诗人就更不能没有爱。正值她的艺术之树在爱的汁液浇灌下强壮成长时，上帝无情地斩断了她的爱河。李清照是一懂得爱就被爱所宠，被家所捧的人，现在一下被困在了干枯的河床上，她怎么能不犯愁呢？

失家之后的李清照起先了她后半生的三大磨难

第一大磨难就是再婚又离婚，遭受感情生活的苦痛。

赵明诚死后，李清照行无定所，身心憔悴。不久嫁给了一个叫张汝舟的人。对于李清照为什么改嫁，史说不一，但一个人生活的艰辛唯恐是主要缘由。这个张汝舟，初一接触也是个落落大方的君子，刚结婚之后张对她照看得也还不错，但很快就露出原形，原来他是想占有李清照身边尚存的文物。这些东西李视之如命，而且《金石录》也还没有整理成书，当然不能失去。在张看来，你既嫁我，你的身体连同你的一切都归我全部，为我支配，你还会有什么独立的追求？两人先是在文物支配权上闹冲突，慢慢发觉志向情趣大异，真正是同床异梦。张汝舟先是以占有这样一个美妇名词人骄傲，后渐因不能俘获她的心，不能支配她的行为而恼羞成怒，最终完全撕下文人的面纱，拳脚相加，大打出手。华帐前，红烛下，李清照看着这个小白脸，真是怒火中烧。曾经沧海难为水，心存高洁不低头。李清照视人格比生命更宝贵，哪里受得这种窝囊气，便确定与他分手。但在封建社会女人要离婚谈何简单。无奈之中，李清照走上一条绝路，鱼死网破，告发张汝舟的欺君之罪。原来，张汝舟在将李清照娶到手后非常得意，就将自己科举考试作弊过关的事拿来夸耀。这当然是大逆不道。李清照知道，只有将张汝舟告倒治罪，自己才能脱离这张罗网。但依宋朝法律，女人告丈夫，无论对错输赢，都要坐牢两年。李清照是一个在感情生活上绝不凑合的人，她宁肯受皮肉之苦，也不受精神的奴役。一旦看穿对方的灵魂，她便表现出无情的鄙视和深切地后悔。她在给友人的信中说：“猥以桑榆之晚景，配兹驵侩之下材”。她是何等刚烈之人，宁可坐牢下狱也不愿与“驵侩”之人为伴。这场官司的结果是张汝舟被发配到柳州，李清照也随之入狱。我们现在想象李清照为了婚姻的自由，在大堂之上，扬首挺胸，将纤细柔弱的双手伸进枷锁中的一瞬，其坚毅安祥之态真不亚于项羽引颈向剑时那英勇的一刎。可能是李清照的名声太大，当时又有很多人关注此事，再加上朝中友人帮忙，李只坐了九天牢便被释放了。但这在她心灵深处留下了重重的一道伤痕。

今日男女之间分别结合是合法合情的平常事，但在宋代一个女人，尤其是一个读书女人的再婚又离婚就要引起社会舆论的极大卑视。在当时和事后的很多记载李清照的史书中都是一面确定她的才华，同时又无不以“不终晚节”、“无检操”、“晚节流荡无归”记之。节是什么？就是不管好坏，女人都得跟着这个男人过，就是你不许有特性的追求。可见我们的女诗人当时是承受了多么大的心理压力。但是她不怕，她坚持独立的人格，坚持高质量的爱情，她以两个月的时间快刀斩乱麻，甩掉了张汝舟这个“驵侩”包袱，便全身心地投入到《金石录》的编写中去了。现在我们读这段史料，真不敢信任是发生在近千年以前宋代的事，倒像是一个“五四”时代反封建的新女性。

生命对人来说只有一次，那么爱情对一个人来说有几次呢？也许最美妙的、最揪心彻骨的也只有一次。爱情是在生命之舟上做着的一种极危急的试验，是把青春、才华、时间、事业都要赌进去的试验。只有极少的人第一次便告胜利，他们像中了头彩的幸运者一样，一边窃喜着自己的侥幸，美其名曰“缘”；一边又用怜悯、怜悯的目光谛视着其余芸芸众生们的失败，或者半失败。李清照原来是属于这一类型的，但上苍欲成其名，必先夺其情，苦其心。于是就把她赶出这华蜜一族，先是让赵明诚离她而去，再派一个张汝舟来试其心志。她驾着一叶生命的孤舟迎着世俗的恶浪，以破釜沉舟的胆力做了好一场恶斗。原来爱情一次失败，再试胜利，甚而更加风光者大有人在，司马相如与卓文君就是。李清照也是打算再攀爱峰的，但惋惜没有翻过这道山梁。这是一个悲剧。一个女人心中爱的火花就这样恒久地熄灭了，这怎么能不令她懊丧，叫她犯愁呢？

李清照的其次大磨难是，身心颠沛流离，四处逃亡。

1129年8月，丈夫赵明诚刚去世，9月就有金兵南犯。李清照带着沉重的书籍文物起先逃难。她基本上是追随着皇上逃亡的路途，国君是国家的代表啊。但是这个可怜可恨的高宗赵构并没有这个觉悟，他不代表国家，就代表他自己的那条小命。他从建康出逃，经越州、明州、奉化、宁海、台州，一路逃下去，始终飘泊到海上，又过海到温州。李清照一孤寡妇人眼巴巴地追寻着国君远去的方向，自己雇船、求人、投亲靠友，带着她和赵明诚一生搜集的书籍文物，这样苦苦地坚持着。赵明诚生前有托，这些文物是舍命也不能丢的，而且《金石录》也还没有出版，这是她一生的精神寄予。她还有一个想法就是这些文物在战火中靠她个人实在难以保全，希望追上去送给朝廷，但是她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