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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的力气

作为作家，我觉得作家本人应当有一种生命的力气。这种力气体现在作家的人格方面，即作家应当有和善的天性，名贵的心灵，高尚的道德，悲悯的情怀和坚毅的意志。此外，说一个作家有没有生命力气，当然不是指他个人的体力，而是指其智力、感悟实力和思想水平。一个人只有对世界有他独特的看法，独立思想的习惯，其生命才可能是有力气的。相反，假如人云亦云，没有自己的世界观，那就没有力气。

我们中国的作家，我首推鲁迅。鲁迅个子不高，瘦小，但我们不得不承认鲁迅是特别有力气的。他可称为思想的巨人。他对现实的看法，他的杂文，都体现出他宏大的、不行战胜的力气。我们无论何时看鲁迅都是高山仰止，就是因为其思想的高度与深度。

那么，当代作家中还有谁称得上“生命有力气”？我觉得应当推史铁生，他曾是我的同事，我们同岁。我们交往比较多，我称他铁生兄，我对他始终怀有敬意。他去世后，我们给他开作品研讨会。大家是完全发自内心的一种须要与表达，来追思史铁生。史铁生坐在轮椅上，生活不能自理。可是从精神上，他比我们每个人都高大。我们的身体没有毛病，铁生受限制，哪里也不能去。但我们不得不承认，正是铁生向内挖掘，他的很多思想都上升到生命哲学的高度，因此他的艺术光辉越来越绚丽。因此，作家要使自己的生命变得有力气，就得向鲁迅学习，也应当向史铁生学习。

当然，这种力气和重量确定不是先天就有的，一个作家假如没有阅历，没有经验，其生命确定是没有重量的。沈从文说，司马迁之所以写出《史记》，在于他对生命的忧患，不是仅靠积学成就的。学问大，可能成为一个学富五车的学者，不确定能成为一个作家。司马迁被处以宫刑——我们说士可杀不行辱，宫刑明显就是一个很大的羞辱。但艰难困苦，玉汝于成，他发愤图强，通过《史记》为生命赢得了尊严。鲁迅称之为“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这很大因素取决于其不同寻常的生命重量。

当代作家也一样，比如莫言，也是经过很多苦难，才写出优秀的作品，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因此，凡是写出好作品的人，其生命的重量都是很重的，其生命的力气都是很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