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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鸟走天际

随鸟走天际

去年9月时，外号叫“海盗”的辛普逊船长，如约从日原来了。

辛普逊船长是跟着冬候鸟从日本南下的。冬候鸟从天空动身时，他从海上启航。船一泊靠基隆港，他便迫不及待要我带他去关渡赏鸟，会见那群同时抵达的鸟挚友。

辛普逊船长和我的相识特别偶然。前年我仍在海军服役时，有一次战舰换防到基隆，趁假日时，我在港口旁边的街道溜达。结果遇到他，手里也拿着一副双筒望远镜，我们相互知道对方都在凝视上空的老鹰，因了这层关系，彼此间的心灵似乎有种默契，于是我们相识了，变成热络的挚友。待在基隆的一段时间里，我们不是坐在咖啡馆大谈鸟事，就是相偕到旁边的山上观鸟。始终到我随战舰回到离岛，他也跟着船接着飘泊的日子。

辛普逊船长是美国人，行船生涯已有二十年，他为何会在大海中选择赏鸟的嗜好？同样的行船的人，不分国籍，航海时孤独孤寂的心情，我是能了解的。他也告知我，假如不是有随处旅行赏鸟的嗜好，他不行能将这一生耗在海上。然而赏鸟仍是孤独的，要不，他在基隆港时，就不会与我相识，急于交换赏鸟的阅历。

虽然我也在海上起先赏鸟的爱好，不久却下船退役了。幸好爱好并未减低，接着跟着辗转的职业生活，走到哪里，跟到哪里。

去年9月时，我也正起先安排做淡水河一年的水鸟视察与拍照，辛普逊船长来的正是时候，因为他已经有十余年的赏鸟阅历。

我们一进入关渡沼泽区，我就干脆带他走到水鸟群集的浅滩。这些水鸟刚刚从北方南下，我想辛普逊船长必定在日本见过，也急于看到它们。

果真，他兴奋地叫嚷，一一念出每一种水鸟的名字，他说上个月在濑户内海时，也遇到过它们。我又想，这或许也算是他乡遇故知了，只是他遇见的是鸟挚友。

可是他欢乐的表情一下子却变得怏怏不悦。原来他看到水鸟聚集的浅滩，架立着好几对竹竿。他问我那是什么，我知道那是鸟网。

原来我脑筋一转，觉得这事与他无关，想打马虎眼过去，又想他也不会那么笨，就据实说了。

没有想到真的那么笨，连鸟网都没见过。他生气地说：“我从来没有在别的国家发觉这个东西，莫非你们连管的人都没有？”

望着他，我真是无言以对，也不晓得应当如何说明。

后来他又埋怨了这个沼泽区的缺点，什么噪音、污染、废土等，通通指了出来，似乎都是我的错。

我心里想，你又不是生活在这里的，凭什么指责。心头是这么生气，我还是宛转地回答，告知他因为这些问题，我们已有一个生态爱护区的构想。这里便可能成为台湾第一个水鸟爱护区。

辛普逊船长却反问我：

“为什么以前没有呢？”

对这个问题，我实在难以说明，而且有理也讲不清的，只好说：

“在我们这里，有很多事情可能比建立爱护区还迫切。”

当然，这种说法，辛普逊船长也不同意，他直觉地认为建立爱护区比什么都重要，管他什么天下大事，二三十年前就该设立了。

或许他是对的。总之我庆幸他不是中国人。

辛普逊船长离开台湾以后，我接着在关渡沼泽区旅行。往昔我对鸟网实行不闻不问的看法，也不知是否受到他的影响，旅行的次数增多以后，看到水鸟陷入鸟网，我已变得无法忍受。

我再也不管那些鸟网设在多深多脏的沼泽，肯定涉水下去抢救。原来水鸟们南来北往，依靠的就是坚毅的羽翼。而它们一陷进鸟网，就舍命挣扎，羽翼陷入鸟网的纠缠，羽毛纷纷脱落，身体变得扭曲苦痛，毫无抗拒的实力。我每次释放一只，都须要花费五六分钟的时间，一一将它们的羽翼从混杂的鸟网中摆脱。它们被我抓住时，也不知道我的企图，常常吓得拉屎。有些水鸟从网中获释以后，也不见得能再飞行，不是羽翼受伤，便是腿扭断了。幸好还能生存，总比架在烤鸟摊好多了。从挽救水鸟中，我也慢慢体会辛普逊生气的缘由，这种生气应当是出于沉痛的心情。

从旅行的阅历里，我也发觉捉鸟的人有时比赏鸟的人懂得鸟性，以前在中心山脉时，我曾经看到捉鸟人的猎捕方法。他们懂得利用放鞭炮、敲铜锣惊吓山鸟，将山鸟赶到溪谷空旷的地区。他们就在该处架起鸟网，让山鸟盲目地飞撞，陷进去。不过两三个钟点，整座山的鸟都捉空了。

他们在沼泽区却变更方式。因为海水涨潮时，水鸟会从淡水河飞进，落脚沼泽区。于是他们在每处可能栖息的地方摆设鸟网，连途中飞行的路径也架立，整得水鸟飞进来无处可去。刚起先时，水鸟纷纷落网，时日一久，它们便转往他处。于是10月以后，沼泽区的水鸟慢慢削减。

那时，为了维护这些水鸟的生存，我也跑到派出所控告。结果警察先生告知我，关渡隶属于北投管辖，北投那么大，风化场所的事一大堆都管不完了，谁顾得了什么水鸟。说的也是。后来我才知道他们只有一个人管辖关渡，他也不行能成天待在沼泽区，等捉鸟的人。何况关渡不只是沼泽区，与沼泽区相邻的关渡宫，香火鼎盛，每天有上千的游客出入，上庙还愿。捉水鸟的问题，警察先生自然认为不重要。

控告不成，铤而走险，我只好回到沼泽区，自己行动了。我只要发觉鸟网，察看四下无人，随即偷偷取出小刀，从中割掉。结果成果斐然，整个沼泽区三十几具鸟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