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语文作文归家之途.docV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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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家之途

外婆，您去哪儿了?

风卷着破裂的叶子，在这条青石板小路上静静徘徊。我的指甲紧紧攥入手心，目光舍命找寻您的身影。母亲着急的声音仿佛还在耳旁：“洛洛，您外婆又不见了……”

您宠爱戴那顶起了球的乌帽，宠爱穿碎花布袄，您走得很慢很缓……只过了几个小时，您会去哪儿呢?母亲说您得了老年痴呆症，可我不信任。小时候，我总宠爱在田野里奔跑，在大街小巷中乱窜，开拓“新的乐园”，但我却经常会迷路，遗忘回家的路。您总是在落日余晖和袅袅炊烟里，找到哭得双眼通红的我，对我说：“洛洛，回家了。”那么多条路，那么多个分岔，您每次都能精确无误地找到我。您怎么会迷路呢?

路面有些潮湿，混着幽幽青苔，走过的地方依稀可见一个个湿漉漉的脚印子。外婆，您的脚印会不会也在其中?您以前总宠爱带着我来这条街上逛，这儿有甜甜的米糕香，软软的糯米团，有您最爱吃的豆沙馅米馒头，还有我最馋的麦芽糖……可是，现在这里的店铺大都拉下了铁门帘，盖上了红红的“拆”字，门口的招牌也在风雨的侵袭下，褪去了艳丽的色调，变得残缺不堪。我是不是太久没回来了?久到它们都搬走了，我尽然都不知道。外婆，您去哪里了?回来，我们一起去找豆沙馅的米馒头，一起去吃我新学会包的汤圆果子，好吗?

外婆，刚才看到一只猫，和我们家以前养的那只长得似乎。自从外公去世后，您就收留了那只老猫。杂乱的毛色，不似其他猫那般光明的眸子，以及叫起来“呜呜”的声音，都让我宠爱不起来。但您很宠爱它，经常对着正在搪瓷破碗前吃饭的它，说一些我听不懂的话。老猫怕我，却从不怕您。您说动物和人一样，都是有灵性的，它知道您对它的好，也听得懂您对它说的话。每当您说这话时，您布满皱纹的脸上总会散发出一种夺目的光彩，仿佛年轻了好几十岁。只是后来的某一天，老猫突然不见了。您焦虑地喊着它的名字，在杂物中找寻老猫的身影，在小道上细辨老猫的叫声……您佝偻着背，低着头，“喵喵”地像个孩子似的各处呼喊着。一连好几天，直到发觉那几天的猫粮都没有被动过，完好地摆在原处时您才放弃，叹了气：“它也走了。”那时我还小，不懂，却不敢问。不久之后，我要上学了，被父母接回城里。您坐在空落落的院子里，一边眼睛红红地笑着，一边冲着我摆手，吩咐我要好好学习，要听话。可我分明看到您眼中盈盈的泪水，分明听到您哽咽的呼喊。我捧着大包的花生糖和各种小吃食，以及您硬塞给我的红包，点点头，招招手，乘上车离开了。鼻尖酸酸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滴在塑料的包装袋上。

外婆，我好想您，您究竟躲在哪儿?我已经穿过许多条狭窄的小巷，敲开好多家邻居的门，询问许多来来往往的人。他们都仅仅只能给出一些断续的线索。外婆，我们不玩躲猫猫了，好吗?大舅、二舅、三舅他们正在赶回来的路上。

零星的路灯静静点起，像是黑暗中的小小灯塔，冥冥之中指引我往前走。走了很久很久，最终在很远的村头一个破旧的凉亭里，看到了一个瘦弱的身影，头戴一顶乌帽，坐在长椅上。橘黄色的灯光洒在她的身上，有些朦胧。我快步奔上前去，您熟识的面容在我面前伸绽开来，您瘦了，原来硬朗的身体也变得憔悴。我原以为您会是最初我离开时的模样，可是我却忘了岁月的残忍。您老了。“外婆，回家了。”我拉着您的手，但您丝毫不理睬我，眼中溢满了迷茫，问我是谁。我不信!我不信任!但您抬着头，笑着说，亭鹿村，回家，回家，亭鹿村……亭鹿村是您的娘家，您带我来过几次。可您的亲友现在大多已经不在这里了，但您还是来了。千哄万劝，您才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让我扶着您回去。在路上，您说了好多好多旧事，我强颜欢乐，心中的酸楚翻起。

夜空中的星星眨着眼睛，我们一老一少缓缓向前移动着。门前母亲着急的身影晃着，把我们迎了进去。

黄澄澄的白切鸡肉、翡翠般的豆角、糯糯的米馒头……蒸汽充溢开来，香味触动了我们的味蕾。您立即坐下，起身抓起一个米馒头塞入嘴里，也不管烫与不烫。您沉醉地咂咂嘴，眯着眼睛，突然冒出一句：“建国酿的杨梅酒呢?”母亲起身从橱柜的最底层拎出一桶酒，倒了一小盅入碗，紫红的酒微微荡漾，散发出的香味沁人心脾，带着时间沉淀的味道，您满意地笑了。时间仿若退回到墙上黑白照片中您的年轻时间。虽然那个杨梅酒只是母亲不久前酿的，并不是外公酿的，可是您仍旧宠爱那一份清冽的味道。现在的您变得像个孩子，无忧无虑，自由随性。

当晚，大舅二舅三舅在大圆木桌上商讨了很久，最终，已退休的大舅一拍桌子定下来，平常由他来照看，二舅三舅和母亲在有空时多来陪伴您。老木屋里似乎又充溢了生气，那扇坏掉的木窗也凑喧闹似的在风中“吱嘎吱嘎”吟唱了起来。

您坐在桌前，慢吞吞地用没有牙的嘴嚼着什么，过了一会儿嘴角微微向上扬起，轻轻地低喃着什么。我凑过去，只依稀听到一句话：“洛洛，我们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