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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父母第一次探亲

和父母第一次探亲

提起探亲，耳畔就响车轮轧在钢轨上“卡嗒卡嗒”的声音，脑海里随即出现风沙苍茫的干沟，还有那浓缩了一万多里路的七个昼夜。

一九七五年八月底，父母始终支配的探亲假最终批下来。母亲因姥爷姥姥健在，可以享受四十五天带薪的探亲假，但必需在假期内回来，再凭来回车票报销路费。而父母双亡的父亲只能一切自理，假期内没有工资，路费也不报销。

听说探亲假批下来，家乡的人和事一件件一桩桩都是父母的话题，越说心里越不安静，终归十多个年头没有回去了，结果一宿没合眼，其次天还精神饱满的去上班，到确定走的那晚又是一宿没睡。

那时人口流淌限制的很严，出远门要介绍信，单位盖章户口所在地派出所盖章，没有这些，吃饭住宿都成问题，还有遣回原籍之虞。

那时我们还小，大姐不满十岁，小弟不满两岁，这么远的路途，打算工作是必不行少。首先是旅资，这对父母不是问题，他们靠平常的节俭已小有积蓄，不用像支青那样靠借贷探亲，用回来报销的钱款还帐。这也是父母比较骄傲的。其次是筹备全国粮票和布票，除了路上的用度，也是回去馈赠亲友的最好礼物。最终是打算干粮，当时副食品供应不足，只有逢年过节凭票定量购买，父亲担忧路上食品紧缺，特意打算了好存放的大饼、炒米和干炒面。

因为交通不便，团场还没有长途客车停靠的站点，要到离连队五六十里以外的沙井子或阿克苏等车，到了那里还未必能买上去大河沿的票。我们都还小，父亲不愿我们出去受这样的磨难，所以动身的日子拖了又拖，最终最终在挚友的帮助下找了辆顺路的解放牌货车，终于定下行程动身了。

这是我们第一次坐汽车出远门，既簇新又兴奋，还骄傲，终归连队里大多数孩子和他们的父母因为没有探亲假无法像我们这样风光，何况还要坐火车呢！

汽车开离团场就在荒原里跑，我们透过篷布的缝隙向外看，路边除了零星的碱嵩就是戈壁荒滩，让我们的好兴致没处安放。第一天我们在簇新兴奋骄傲中度过，其次天便觉着无聊。

司机开车很随意，不断停车访挚友，一耽搁就是小半天。他能半夜动身，也会天大亮着就收车，根本不理睬父母的归心似箭。他去的都是小地方，有时还走小路，遇着路况不好的地段，肠胃颠成一锅粥，好半天都不觉得饿。

虽然还是九月，半夜起来穿了夹衣还听见上下牙磕在一处，天上的月亮清冷光明的照着我们，车子跑了很远，它还跟在车顶照着我们。

假期的时间有限，在路上多耽搁一天在老家就少待一天。父亲心里很焦急，最终在司机访友不归时找他谈话。在父亲的督促下，我们于第四天上午到大河沿。

大河沿的车站不大，候车厅里挤满了来自全疆的各族人们，大家手里都拿了介绍信排队等售票。我新奇，硬要随了父亲挤到售票窗口看喧闹，当我费劲的踮起脚，才能从一个很小的木板窗洞里望见售票员小半边脸。结果这一踮脚没关系，父亲不得不为我买了一张儿童票。

剪过票进站还要等很长一段时间，这段时间究竟多长谁都没个准，只要是进站的人都是一副箭在弦上的架势。大姐被支配抱了熟睡的小弟倚在墙根那儿等待，妈妈牵了小妹，让我跟了父亲。大家在站台上徘徊，同是团场出来的男人们商议着如何把小孩子送上火车。

父亲跟临战似的没心思管我，我成了散兵游勇，东瞅瞅西看看，却并不敢跑远，总是在人群外围转悠。那天也是个有月亮的夜晚，车站好像没有电灯，月亮蒙蒙胧胧，夜蒙蒙的不太光明，四周的景物影影绰绰，感觉像梦游，几次从大姐身边走过都没敢靠近。

当火车拖着长长的吼声进站，像是听见开战的冲锋号，人群一下炸了锅，乱成一团挤成一团，事前商议的那些章法都在火车进站的那一声吼叫中支离破裂。

这是我们第一次见到火车，全部印象都被挤车的惊慌和慌乱填满，我不知是被父亲递上车的还是被别人当作自己的孩子挟上去的，总之我是全家中第一个上的火车。

从黑暗中一下来到灯火通明处，又看不见家人，我有些不知所措，傻傻的站在拥挤的门道里被人挤挤抗抗，更不知到车厢里找座位。一个女孩哭着喊着“让我们上去，让我们上去”，车门口静止了一会儿，只见一个八九岁的女孩背着一个六七岁的双脚裹着纱布的男孩从人的缝隙里哭着挤上来了，等他们上车后，车门随即又是一片混乱。

最终望见父亲背着行李挤上火车，他又在窗口找到抱着小弟的大姐，然后又去找母亲和小妹。火车开动了，车厢里人头攒动，到处是人和行李，有小孩哭着喊“爸爸”“妈妈”。他们的哭声让我们感到胆怯 ，就在眼泪几乎掉下来时望见母亲领了妹妹回来，而父亲帮别人找孩子去了。

直到下半夜，车厢里才渐渐宁静下来，事后听母亲说，我望见的那姐弟俩只找到他们的妈妈，他们的爸爸因为找不到他们留在大河沿了。

我们一家六口全挤在火车的门道里，父亲在地板上铺了床被子，我们忘了挤车的一幕乐不行支的在上面蹦蹦跳跳。乘务员虽然一再说这里不许住人，但并不仔细执行。那年月，火车里挤得寸步难行，能呆人的地方都挤满了，连硬座下躺的都是人，就是卫生间也被逃票的占着，谁还能容忍奢侈这样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