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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赋

原文

陈王初丧应、刘，端忧多暇。绿苔生阁，芳尘凝榭。悄焉疚怀，不怡中夜。乃清兰路，肃桂苑；腾吹寒山，弭盖秋阪。临浚壑而怨遥，登崇岫而伤远。于时斜汉左界，北陆南躔；白露暧空，素月流天，沉吟齐章，殷勤陈篇。抽毫进牍，以命仲宣。

仲宣跪而称曰：臣闻沉潜既义，高明既经，日以阳德，月以阴灵。擅扶光于东沼，嗣若英于西冥。引玄兔于帝台，集素娥于后庭。朒朓警阙，朏魄示冲。顺辰通烛，从星泽风。增华台室，扬采轩宫。委照而吴业昌，沦精而汉道融。

若夫气霁地表，云敛天末，洞庭始波，木叶微脱。菊散芳于山椒，雁流哀于江濑；升清质之悠悠，降澄辉之蔼蔼。列宿掩缛，长河韬映；柔祇雪凝，圆灵水镜；连观霜缟，周除冰净。君王乃厌晨欢，乐宵宴；收妙舞，停清县；去烛房，即月殿；芳酒登，鸣琴荐。

若乃凉夜自凄，风篁成韵，亲懿莫从，羁孤递进。聆皋禽之夕闻，听朔管之秋引。于是弦桐练响，音容选和。徘徊房露，惆怅阳阿，声林虚籁，沦池灭波。情纡轸其何托？愬皓月而长歌。歌曰：

美人迈兮音尘阙，隔千里兮共明月；

临风叹兮将焉歇？川路长兮不可越。

歌响未终，余景就毕；满堂变容，回遑如失。又称歌曰：

月既没兮露欲晞，岁方晏兮无与归；

佳期可以还，微霜沾人衣！

陈王曰：“善。”乃命执事，献寿羞璧。敬佩玉音，复之无斁。

详细注释

1. 陈王：指曹植，封陈王。应、刘：应玚、刘桢，与曹植同为“建安七子”，二人早逝。

2. 端忧：忧愁。

3. 绿苔生阁，芳尘凝榭：楼阁、台榭长满青苔，积聚尘土，形容居所冷清。

4. 悄焉疚怀：内心忧愁痛苦。

5. 弭盖：停车。秋阪：秋天的山坡。

6. 浚壑：深谷。

7. 崇岫：高山。

8. 斜汉左界：银河在天空斜向分布，似划分天际。

9. 北陆南躔：太阳运行到北方陆宿后向南移动。

10. 白露暧空：白茫茫的雾气弥漫天空。

11. 素月流天：皎洁的月亮在天空流转。

12. 沉吟齐章，殷勤陈篇：吟诵《诗经・齐风》中有关月亮的篇章，以及《诗经・陈风》中咏月的诗句。

13. 抽毫进牍：提笔铺纸。

14. 仲宣：王粲，“建安七子”之一。

15. 沉潜既义，高明既经：大地与天空各有其规律。

16. 日以阳德，月以阴灵：太阳具有阳刚之德，月亮具有阴柔之灵。

17. 擅扶光于东沼：太阳在东方的汤谷升起。

18. 嗣若英于西冥：月亮在西方的昧谷落下。

19. 引玄兔于帝台，集素娥于后庭：传说月亮中有玉兔、嫦娥。

20. 朒朓警阙，朏魄示冲：月亮盈亏变化，提醒人间吉凶。

21. 顺辰通烛，从星泽风：月亮顺时而照，依星象变化带来风雨。

22. 增华台室，扬采轩宫：月亮使天宫增光添彩。

23. 委照而吴业昌，沦精而汉道融：传说月亮光辉照耀，使吴国昌盛，汉朝繁荣。

24. 气霁地表，云敛天末：雾气消散，云在天边收起。

25. 洞庭始波，木叶微脱：洞庭湖开始泛起波浪，树叶微微飘落。

26. 山椒：山顶。

27. 江濑：江边沙石滩。

28. 清质：指月亮。

29. 澄辉：清澈的光辉。

30. 列宿掩缛：群星光彩被月光掩盖。

31. 长河韬映：银河光辉被月亮隐藏。

32. 柔祇雪凝，圆灵水镜：大地如白雪凝结，天空像镜子般明亮。

33. 连观霜缟，周除冰净：宫殿楼台洁白如霜，台阶像冰一样洁净。

34. 清县：即清悬，指悬挂的钟磬等乐器。

35. 亲懿：亲近的人。

36. 羁孤：羁旅孤独的人。

37. 聆皋禽之夕闻：聆听栖息在水边的鸟夜晚的叫声。

38. 朔管之秋引：北方少数民族的管乐奏出秋天的曲调。

39. 弦桐练响：琴瑟发出和谐的声音。

40. 音容选和：声音与面容都和谐。

41. 徘徊房露，惆怅阳阿：弹奏《房露》《阳阿》等曲调。

42. 声林虚籁，沦池灭波：风声停止，池水不再泛起波浪。

43. 情纡轸其何托：内心的情感如何寄托。

44. 愬皓月而长歌：对着明月长声歌唱。

45. 音尘阙：消息断绝。

46. 余景就毕：月光渐渐消失。

47. 回遑如失：彷徨失落。

48. 晞：干。

49. 岁方晏：一年将尽。

50. 执事：侍从。

51. 献寿羞璧：献上寿礼和玉璧。

52. 敬佩玉音：牢记美好的言辞。

53. 复之无斁：反复回味而不厌倦。

翻译

陈王曹植刚刚痛失应玚、刘桢，满心忧愁，闲暇颇多。楼阁中生出绿苔，台榭上积聚了尘埃。他在寂静的夜里满心痛苦，无法安然入睡。于是清扫了长满兰草的道路，整肃桂树成林的庭院；在寒山上奏响音乐，在秋坡停车驻足。面对深谷，因路途遥远而哀怨；登上高山，为故乡渺远而感伤。此时银河在天空斜向分布，太阳运行到北方陆宿后向南移动；白茫茫的雾气弥漫天空，皎洁的月亮在天空流转。曹植吟诵着《诗经・齐风》《诗经・陈风》中有关月亮的篇章，然后提笔铺纸，命王粲作诗。

王粲跪下说：我听说大地与天空各有其规律，太阳具有阳刚之德，月亮具有阴柔之灵。太阳在东方的汤谷升起，月亮在西方的昧谷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