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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齐国的顽抗：燕国为什么没能彻底征服齐国？

欢迎来到《刘勃的国学课》。

上次讲到，公元前284年，秦、赵、魏、韩、燕五个诸侯国，合纵攻齐。

取得了一次大会战的胜利后，别的国家就撤了，燕国继续攻打齐国，拿

下了齐国七十多座城池。

齐国只剩下莒城和即墨两个城还在坚守。直到五年之后，齐国反击，赶

走了燕国军队，恢复了国土，但国力从此大为衰弱。

这个齐国绝地反击的故事，照例有一个流行的传奇版本，和一个不太有

意思的历史实况版本。

乐毅传奇

传奇版本你可能很熟悉。

前期燕国之所以能那么成功，是因为燕国的国君燕昭王和燕军统帅乐

毅，就是明君与名将的完美组合。

燕昭王绝对信任乐毅，充分放权，绝不干涉乐毅在前线的事务。

乐毅也对得起燕昭王的信任。乐毅认为，燕国弱小，这次仅仅是抓住了

齐国内忧外患的机会，攻克强大的齐国，但还不足以让齐国接受燕国的

统治。于是他对齐国最后的两个城莒城、即墨采取了围而不攻的方针，

对已攻占的地区实行减免赋税，废除苛政，尊重当地风俗习惯等等的政

策，想从根本上瓦解齐国。

可惜，天不假年，燕昭王去世，儿子燕惠王即位，他不信任乐毅，用一

个叫骑劫的，取代了乐毅。而齐国又出了名将田单，他先用出色的宣传

战术，激起齐国人对燕国人的仇恨，最后大摆火牛阵，大破燕军，实现

了复国。

这个道德故事，疑点很多，不必太当真。

实际上哪怕是《史记》，也没有把历史讲得这么道德，乐毅的完美形象，

是后来才一点点塑造完成的。

下面我们重点关注历史实况版本，并且顺便讨论齐国政治模式的利弊。

齐国体制的特点

开始是五个国家一起攻打齐国，后来变成了只有燕国在一直打，这个很

好理解。因为别的国家的目的，是削弱齐国，而不是瓜分齐国。尤其是

秦国，它和齐国一西一东，齐国的领土，它是吃不到的。所以打了胜仗

之后，秦国立刻就改变主意去侵占魏国的土地，后来又攻打赵国。而只

要秦国改了主意，赵魏韩三国就必须跟着改主意去防备秦国。只有燕国

距离秦国最远距离齐国最近，它的注意力可以集中放在齐国身上。

于是值得关注的就是另外一个问题：开始燕国打得那么顺，先大破齐军

主力，直取齐国心脏，把国都临淄都打下来了，后来战事却怎么拖了那

么久，仗打了整整五年？

这就和齐国的国家特点有关了。

这里，顺便介绍一个马基雅维利的观点。我们后面讲《韩非子》还会提

到他，因为不论是中国人读到马基雅维利，还是西方人读到《韩非子》，

都会条件反射似地想到，他们太有可比性了。

这里要说的马基雅维利的这个观点，也是来自他的名著《君主论》。马

基雅维利提出一种划分，世界上有两种君主国：一种是君主和一群臣仆

的统治，这些臣仆们是经君主恩准而作为代理人去辅佐统治的；另一种

则是君主和贵族们的统治，贵族的地位并非来自君主的恩赐，而是来自

古老的血统，他们拥有自己的领地和臣民，这些臣民把贵族奉为主子，

对他们有着自然的爱戴。

马基雅维利举例说，土耳其皇帝就是前一种君主，法兰西国王就是后一

种君主。

要攻打土耳其非常困难，不过一旦征服了土耳其，要统治它会轻而易举。

攻打法国就比较容易，因为法国有的是不满国王的贵族，你去攻打法国，

他们很可能乐意和你合作。但是，占领法国后，统治法国就难了，因为

这些人固然不满意国王，但也不会满意你。

这描述的是马基雅维利时代的土耳其和法国。但这段话，你用秦国和齐

国替换掉土耳其和法兰西，也完全适用。

秦国是前一种君主国。战国时代，基本是秦国出击攻打别人，很少有谁

能杀进秦国内部，强大的统一性，帮助秦国取得了巨大的竞争优势。但

到了秦二世的时候，刘邦杀进了咸阳，占领秦国也就占了，后来楚汉相

争的时候，刘邦对秦地的剥削榨取是非常凶狠的，但是秦地父老也都接

受了。

而齐国是后一种君主国，和马基雅维利描述的法兰西类似……说到这里

我忽然想到，齐国和法国相似的地方，还真是蛮多的，都是文化中心，

都盛产艺术家和说话很难懂的哲学家，这个国家的美人都引领时尚潮

流，欧洲人爱说法国男人不会打仗的段子，正如秦国和三晋也爱说齐国

男人不会打仗的段子，等等。

不扯了。我们要说的重点是，齐国是个很松散的国家，郡县制都没有建

设起来，所谓五都制，其实就是以一个大城市为中心，影响力辐射出去

覆盖一个区域。齐国还有很多大贵族，有很强的地方自治能力；有很多

舆论领袖，能够一呼百应。我们前面介绍过《管子》，《管子》这部书

其实是战国时代齐国思想的汇编，书里主张什么的都有，其中固然有强

调加强管制的，也有很多主张君主不要去管，社会自然会更有活力的。

正因为齐国是这样的国家，齐湣王想像商鞅一样变法，才会激起那么大

的反弹；苏秦这样的燕国间谍，在齐国才有那么大的活动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