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橡皮屑里的银河

午休时分的阳光总偏爱沈南星的座位。每当她低头刻字，那些雪白的橡皮屑便簌簌落在光柱里，像坠入银河的星屑——如果忽略课桌上深深浅浅的烦字的话。

我是在值日时看清那些刻痕的。三道短横被反复描摹，最深的沟壑里嵌着铅笔芯碎屑，像条幽暗的隧道。那天我攥着扫把在走廊徘徊许久，最后偷换了妈妈裁布料的雕花刀。

第一块橡皮刻了整夜。樱花味的橡皮太软，你可以的！四个字总刻成歪扭的蚯蚓。直到第五块橡皮在台灯下裂成两半，我才发现眼泪早就把橡皮泡发了——原来转学生手背结痂的伤痕，是攥着刻刀太用力留下的。

当那块刻着向阳花的橡皮出现在沈南星笔袋时，正逢月考发榜日。我看见她捏着橡皮的手抖得厉害，橡皮屑雪崩般落在59分的卷面上。但下一秒，她突然掏出小刀，在橡皮背面刻下什么，轻轻放回了我的课桌。

谢谢两个字旁边，是朵歪歪扭扭的向日葵。阳光穿过她新剪的刘海落在橡皮上，那些曾被视作垃圾的橡皮屑，此刻正在光晕里闪着细碎的金光。

现在我们的橡皮总在课桌间神秘漂流。当林小满收到刻着眼泪会变成珍珠的蓝色橡皮时，她正在为父母离婚哭肿眼睛；王志强对着跑得快过流言的足球橡皮傻笑时，他刚被嘲笑球鞋开胶。最特别的当属沈南星那块——有人把她的烦字改成了凡字，旁边刻着平凡也能摘星辰。

今天早上，我在讲台上发现块陌生的橡皮。正面刻着别怕黑，背面却留着空白的刻痕。当沈南星把橡皮塞进我手心时，冰凉的雕花刀柄突然发烫。暮色漫进教室的瞬间，我看见几十双手同时举起橡皮，无数细小的刻字在夕照里连成星河。

飘落的樱花穿过窗户，轻轻停在那块最初的橡皮上。此刻的银河不再由橡皮屑组成，而是我们刻在对方生命里的、永不褪色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