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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逝

我暗地里欲时光之流逝，因为那些美好的人与事物。譬如我深爱的你，多少年

前你那样安静地端坐在落叶的窗前，素裙青丝，晚照微酡，湘竹水纹帘子被黄昏风轻轻扬起，

饱含爱而闪着光芒的眸子清澈明亮。如今，且不论如今吧，便是几年前，白发就无声地侵上

了你的头，皱纹细致似一首宁静的歌谣，饱含岁月忧伤的诗意。

似乎只有秋天最能让我感到这种无可奈何的逝去。满怀，愈缠绵，愈舍不下。

暗自把许多事物归之于秋，司马中原的散文，博拉姆斯的雍容，德沃夏克的维所卡，还

有凡高的热烈缤纷潜流涌动，然而最应该属于秋的只是故乡了。故乡其实是属于四季的。老

屋附近的河岸有一片桃树，春天开满了粉色花朵，无风之时也一瓣一瓣往清流里飘落，

去亲近波影里的蓝天白云。于是这河畔的春色、这些春天里枝头堕水的红云，多半付与了流

水。剩下的便遗落在我离乡后欹枕的梦里，连同许多未言的，如花寂寞的幻影。

但是你知道的，我在这里把故乡归于秋也并无之处啊。

秋色三分，一分闲愁，更二分风雨。我最初听到的雨声都是打在竹叶和青黑瓦片上的。

灰蒙蒙的天色里，这些叶片和青瓦泛着柔和沉静的光亮。雨点轻轻柔柔打下来，就感到天地

之间都是雨声了。那时我在你的怀中，骨碌转着墨黑的瞳仁，这个世界多奇怪啊，一切都看

不够；偶尔挥动胖乎乎的小手，口里咿咿呀呀。你说每当雨下，我就出奇安静了。这多半是

因为那雨点的节奏太像你的停匀的呼吸。后来我和在屋檐下看漫天如丝的秋雨。若是夏

天，我们常常会在屋檐下来回追跑的，赤脚溅起欢快的水花，童稚的笑声清澈无羁。而秋天，

草木始凋，雨丝轻绕，杂着微寒，小小的心里也便也会走过莫名的惆怅。再后来独自一人坐

在凭窗的书桌前，看雨里的村庄如看一幅云墨晕染的山水画，桌上摊着看也看不厌的唐诗宋

词，窗外天光把书页照得雪白耀眼、分外光鲜。便想这雨必定也曾落在的西窗，落在

后主的无限，落在易安的蕉叶上……淅淅潇潇沥沥，绵绵不断，从晚唐的秋天五代的秋

天宋朝的秋天落到我的眼前。一个有雨的黄昏也因此变的错迷离。只是不知道一千年，在

雨的眼里又算不算，漫长？

风是倏忽而来倏忽逝的，雨声也就紧一阵慢一阵、疾一阵缓一阵。紧的时候噼噼爆

豆子一般不容你躲避。因为风行上的积雨也摇落下来，一阵悉索声过，豆大的雨

点骤然袭瓦。在屋里听得真切，黄叶飘零疾雨飘摇的情形就如在目前。于是感叹“惊风飐

芙蓉水，密雨斜侵薜荔墙”真是再妙不过的炼字。而屋顶的瓦片质地细腻，又经草木炊

烟的熏炙，发出却不亚焦桐，清幽激越、自含逸趣。当为古人击筑之余雅。

“一春梦雨常飘瓦。”其实秋雨下得慢时又似一场轻梦，无边无际，似慈母叮咛情

人耳语夜蚕噬桑……或者岁月的跫音，也是这般欲断仍续、似有还无吧。这样的时节，这样

的雨声，蛰在屋里实在是有许多事情可以做。开卷、演棋、临帖、抚琴，抑或怕把这天籁错

失了去、索性什么也不做了，呆坐着愣愣地听，不觉出神儿。这些都是惬意不过的。我百折

不挠寤寐思服所求的人生又是什么样子呢？

雨后的空气里有泥土腥味和腐叶的微苦。因雨水冲洗的功劳，一切都像是新的。枝上未

凋尽及风雨催落铺满小径的树叶竹叶金碧搀杂，清澈明丽，满地油油地闪着光。河水也突然

涨起来，哗哗声响，偶尔有乡人撑着青布伞静静走过田间小路，走到石桥时常会吃一惊，稍

怔明白了就微笑着继续赶路。那一团青墨的宁静又重新缓缓地飘动着。

也许有人会说我讲述的关于雨的声与画更像是春天里的，我不否认。江南的春天与秋天

究竟有多少不同呢？早春与晚秋一样的微寒料峭，一样草色遥看近却无。我曾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