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6.”项目中的数字劳工集体行动框架ICU.docxVIP

“996.”项目中的数字劳工集体行动框架ICU

摘要：在数字经济时代，以“996”工作制为代表的过度劳动问题日益凸显，引发了数字劳工群体广泛的社会关切。本文聚焦于二零一九年在中国互联网行业爆发的“996.ICU”项目，将其视为一种新型的数字劳工集体行动。研究旨在深入剖析该项目如何依托特定数字平台构建其独特的集体行动框架，并探究其动员机制、话语建构与组织形态的新特征。本研究采用质性案例分析法，结合数字民族志与内容分析，对“996.ICU”在代码托管平台GitHub上的项目库、讨论区以及相关网络社群的文本与互动数据进行系统性采集与编码分析。研究发现，“996.ICU”的集体行动框架呈现出显著的技术与文化双重驱动特征。其一，它巧妙地利用了GitHub平台的“技术赋能”，将版本控制、议题追踪、协同编辑等功能转化为动员、议事和资源整合的基础设施，形成了一种去中心化、低门槛、高效率的“基础设施式动员”模式。其二，它成功构建了一套融合了技术理性与网络迷因文化的“混合话语框架”，通过“工作996，生病ICU”等情感共鸣式诊断框架、发布“反996许可证”等技术解决方案式预后框架以及诉诸程序员开放、协作的职业文化等激励框架，有效凝聚了内部共识并扩大了外部影响力。本文认为，“996.ICU”所代表的并非传统的抗议模式，而是一种基于平台的、融合了弱连接与强目标的“平台化联结行动”范式，它更新了我们对数字时代劳工集体行动的理论认知。研究结论对于理解当前数字劳工的权利主张新路径、企业劳动关系管理以及平台社会责任具有重要的理论与实践启示。

关键词：数字劳工，集体行动，996.ICU，平台动员，技术文化

一、引言

随着全球数字经济的纵深发展与平台资本主义的兴起，劳动的形态、过程与关系正在经历深刻的重塑。以信息技术、互联网和人工智能为核心的产业革命在创造巨大经济价值的同时，也催生了新的劳动困境。其中，以“工作九点到，下班九点走，一周六天班”为特征的“996”工作制，作为中国部分科技与互联网企业中长期存在的非正式加班文化，成为数字时代劳动强度异化与劳动者权益受损的典型缩影。这一现象不仅关乎个体的身心健康与生活质量，更触及了劳动法规的尊严、社会公平的底线以及创新经济可持续发展的根基，从而演变为一个备受瞩目的公共议题。在这一宏观背景下，数字劳工，特别是以程序员、工程师为代表的高技能知识工作者，其劳动主体性与反抗行动的展现方式，正成为学术界与社会公众共同关注的焦点。

传统的劳工运动与集体抗议，通常依赖于工会等实体组织、明确的领导核心以及线下的集会、罢工等行动形式。然而，在原子化、高流动性且受到严密算法管理的数字劳动场景中，传统的组织与动员模式面临着巨大的挑战。数字劳工群体如何在缺乏传统组织庇护的条件下，表达诉求、凝聚共识并形成有效的集体行动，成为一个亟待解答的时代课题。正是在这样的情境下，二零一九年三月在代码托管平台GitHub上爆发的“996.ICU”项目，为我们提供了一个极具剖析价值的独特样本。该项目由一位匿名程序员发起，以“工作996，生病ICU”为口号，迅速获得了全球程序员群体的广泛响应，在短时间内获得了数十万的关注与支持，并引发了国内外媒体的广泛报道与社会层面的激烈讨论。它并非一次常规的线下抗议，而是一场完全在线上发生、以代码协作平台为载体、以程序员群体为主角的数字权利倡导运动。

因此，本文的核心研究问题是：在数字平台环境下，“996.ICU”项目如何构建起一个独特的数字劳工集体行动框架？该框架的动员机制、话语建构策略以及组织形态呈现出何种新特征，又是如何区别于传统的集体行动模式？为了回应这一核心问题，本研究设定以下具体研究目标：首先，深入分析“996.ICU”项目如何利用GitHub平台的独特技术属性完成参与者的快速动员与议题的有效扩散；其次，系统解码该项目在话语层面如何建构问题框架、解决方案框架与行动激励框架，以实现群体认同与行动合法性的确立；再次，探讨该项目所呈现的去中心化、网络化组织形态及其运作逻辑；最后，基于以上分析，提炼出“996.ICU”所代表的数字劳工集体行动的新范式，并评估其效能与局限。本文的结构安排如下：第一部分为引言，阐述研究背景、问题与目标。第二部分为文献综述，梳理数字劳工、集体行动理论与数字抗争的相关研究，明晰本文的理论对话基础与研究切入点。第三部分介绍本研究采用的质性案例研究方法，包括数据来源与分析策略。第四部分是研究结果与讨论，将围绕平台动员、话语建构、行动形态等核心维度，对“996.ICU”的集体行动框架进行深度剖析。第五部分为结论与展望，总结研究发现，指出研究局限，并对未来研究方向提出建议。

二、文献综述

本研究的核心议题交汇于数字劳工、集体行动理论以及数字抗争三大知识领域。对相关文献的系统梳理，是构建本文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