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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山神庙故事

雪夜吞神

那一夜，我亲手斩下了山神的头颅。

血溅在雪地上，像朵朵红梅。

“你闯下大祸了！”老庙祝尖叫着，“山神会降罪整个村子的！”

我拎起那颗仍在咒骂的头颅，微微一笑：“从今往后，我就是他们的山神。”

雪是半夜里下起来的，先是细碎的雪沫子，打着旋儿，鬼鬼祟祟地试探着这片墨黑的山林。到了后半夜，风狞恶起来，起来，卷着成团成块的鹅毛，发了疯似的往下砸，像是要把这连绵的卧龙山、山脚下那个蜷缩着的黑水峪村，连同半山腰上那座孤零零的山神庙，一齐埋进永恒的沉寂里去。

庙门是被风撞开的，或者说，是风裹着一个几乎冻硬了的人形，一起摔了进来。砰的一声闷响，破旧的门板砸在墙上，震落下簌簌的灰尘和碎木屑。

来人带着一身能把骨头缝都冻裂的寒气，踉跄几步，勉强站稳。他摘下覆满了雪的斗笠，露出一张年轻却没什么表情的脸，眉眼很深，像是用刀在山岩上随意凿出来的，沾着融化雪水的头发紧贴着头皮和额角。他叫荆十二，村里人都这么叫他，因为他背上那柄用粗布缠得严严实实的刀。没人知道他从哪儿来，要往哪儿去，只知道大约三个月前，他出现在黑水峪，寡言少语，租了村尾一间废弃的猎屋住下，偶尔进山，带回些寻常猎人不敢招惹的凶猛猎物。

庙里比外面也暖和不了多少，只是没了那刮骨的风。正中是一堆将熄未熄的篝火，火苗微弱得可怜，苟延残喘地舔着一根粗大的松木根部。火光跳跃的范围之外，是浓得化不开的阴影，只能隐约看到一尊高大、斑驳的神像轮廓，沉默地盘踞在神台上，俯瞰着这不速之客。

篝火旁，蜷缩着一个干瘦的老头子，披着件油光锃亮、早已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厚棉袍，正是这山神庙的庙祝。他被门口的动静惊得一哆嗦，抬起一张布满皱纹、被烟火气熏得发黑的脸，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惊恐，直到看清来的是个人，才稍微松了口气，随即又因为荆十二身上那股挥之不去的血腥气和生人勿近的冷硬而紧张起来。

“谁？！……外头、外头这么大的风雪……”老庙祝的声音嘶哑，像破风箱。

荆十二没答话，目光在庙内扫了一圈。蛛网在梁柱间结成了阵，墙壁上大片大片的墙皮剥落，露出里面灰黑的泥土坯。除了那尊模糊的神像，就只有角落里堆着些辨不清用途的破烂杂物，散发着一股陈年的霉味、香烛熄灭后的焦糊味，以及一种更深沉的、难以言喻的腐朽气息。他的视线最后落最后落回那堆奄奄一息的篝火上，走过去，毫不客气地将旁边堆放的一些干燥柴火踢了几根进去。

火星溅起，发出噼啪的轻响，火焰挣扎着，总算旺了一些，驱散开一小片寒意。

“后生……你是山下村里的？”老庙祝试探着问，往火边凑近了些，伸出枯瘦如鸡爪的手烤着火。

荆十二“嗯”了一声，算是回答。他在火堆旁坐下，解下背上的刀，横放在膝上，那粗布包裹的长条物事，即使在相对暖和的火光映照下，也透着一股金属特有的冰冷。

老庙祝似乎想找点话说，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这鬼天气……几十年没见过了……山神爷发怒了啊……”他絮絮叨叨着，偷眼去瞄荆十二荆十二膝上的刀，又赶紧移开目光，“你身上……有……有血气。”

“打了只狍子，扔外面了。”荆十二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怪异的声音，穿透了庙外呼啸的风雪声，隐隐约约地传了进来。

呜……呜呜……

不像是风声，那声音更沉，更滞，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摩擦感，断断续续，仿佛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正在雪地里艰难地拖行。

老庙祝的脸色骤然变了，刚才还有的一点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他猛地蜷缩起来，双手死死抱住自己的肩膀，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眼神里的恐惧几乎要溢出来。

“来了……又来了……山神巡山……”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像是在喃喃自语，又像是在向荆十二解释，“不能听……不能看……亵渎了神灵，要倒大霉的……”

荆十二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侧耳倾听。那拖曳声越来越近，伴随着一种低沉的、类似野兽却又绝非任何已知野兽所能发出的哼哧声，沉重得仿佛每一步都踏在人的心口上。他甚至能闻到一股顺着门缝飘进来的、混合着腥臊、腐肉和某种奇异檀香的恶心气味。

老庙祝已经彻底瘫软在地，把脸埋在膝盖里，浑身筛糠般抖动，嘴里念念有词，大概是某种祈求宽恕的祷文。

呜嗷——！

一声短促而尖利的嗥叫猛地炸响，近得仿佛就在门外。紧接着，是某种湿漉漉的东西重重刮过门板的聲音，黏腻又刺耳。

荆十二握紧了膝上的刀柄，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他不是没见过凶兽，但这声音、这气味，透着一种超出寻常野兽范畴的邪异。

突然，那沉重的拖曳声和哼哧声开始在庙宇四周盘旋，时而在东，时而在西，伴随着积雪被踩踏的咯吱声，还有低低的、含混不清的咆哮，仿佛门外那东西正在犹豫，或者是在审视着自己的领地。

足足过了有一炷香的功夫，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才渐渐远去，消失在风雪的深处。

庙里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柴火燃烧的噼啪声和老庙祝尚未平息的、粗重的喘息。

良久，老庙祝才敢抬起头，脸上涕泪纵横，他惶然地看向门口，又看看依旧坐得笔直、面无表情的荆十二，带着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