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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妈购房合同

林慧在中介门店第三次核对购房合同条款时，指尖的钢笔尖在共有人一栏洇开了一小团墨渍。玻璃窗映出她身后沙发上坐着的男人背影，西装袖口露出的百达翡丽腕表正指向下午三点——这是她和张诚结婚后第三年，也是她作为房产中介签下的第178份合同，只是这次买方变成了自己。

林小姐确定要写两个人的名字？中介小李推来印泥的手顿在半空，张先生刚才说...

他同意的。林慧打断对方，把无名指按在红色印泥里。指腹的月牙纹里还残留着上周给张诚儿子辅导作业时沾上的铅笔灰，十岁的张睿总爱在演算纸上画奥特曼，蓝色水笔涂出的激光束常常越过界，蹭到她新买的真丝衬衫上。

合同装订机发出咔嗒声响时，张诚的手机突然在茶几上震动起来。林慧瞥见屏幕上跳跃的王律师三个字，想起今早出门前在他公文包侧袋看到的离婚协议书草稿。那叠A4纸被咖啡渍晕染出波浪形的边缘，像她此刻突然加速的心跳。

我去下洗手间。张诚抓起手机快步走向门店深处，经过饮水机时碰倒了消毒水，浓烈的气味让林慧想起三年前第一次踏进这个家门的场景。那天她穿着米白色连衣裙，手里提着给张睿买的乐高城堡，玄关处的水晶灯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而张诚的前妻正坐在客厅中央的欧式沙发上，指甲涂着正红色的蔻丹，像极了此刻合同上未干的印泥。

后妈也配当业主？尖锐的女声突然穿透玻璃门，林慧看见王曼莉踩着十厘米的细高跟鞋站在台阶上，香奈儿套装的金色纽扣在阳光下晃得人睁不开眼。她身后跟着两个穿黑色西装的男人，其中一人手里捧着的文件袋上，法院传票四个宋体字格外醒目。

中介小李吓得差点把合同掉进碎纸机，林慧却平静地把钢笔插进lv包的内侧袋。这个动作让她想起上周家长会，张睿的班主任指着成绩单上的红叉说：张睿最近上课总在本子上画女人吵架。那时窗外的白玉兰开得正好，花瓣落在她新买的miumiu平底鞋上，像极了此刻王曼莉甩在她脸上的离婚协议书。

林慧你别装死！王曼莉突然扑过来抢夺茶几上的合同，镶钻的指甲刮过林慧的手腕，留下三道血痕。这房子本来就该是张睿的！你这个鸠占鹊巢的女人！

玻璃门再次被推开时，张诚正举着手机录像。林慧注意到他左手无名指的婚戒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创可贴——上周他说切牛排不小心划伤的伤口，此刻在创可贴边缘露出一小截铂金戒指的反光。

王曼莉你再闹我报警了。张诚的声音带着刻意压低的怒气，林慧却听见他手机里传来王律师的声音：张总，离婚财产分割必须在房产登记前完成...

消毒水的气味突然变得刺鼻，林慧弯腰捡起散落一地的合同页。第12页的补充条款被高跟鞋踩出清晰的鞋印，那里本该写着若婚姻关系解除，房产归抚养子女一方所有。她想起三天前在张诚书房看到的邮件，发件人是某私立中学的招生办，附件里张睿的入学登记表上，监护人姓名只有张诚一个。

妈妈！清脆的童声突然从门口传来，张睿背着奥特曼书包冲进店里，蓝色校服上沾着草屑。男孩径直跑到林慧身边，从书包侧袋掏出半块融化的巧克力：老师说今天要给妈妈带礼物。

王曼莉的尖叫卡在喉咙里，张诚举着手机的手微微颤抖。林慧蹲下身剥开锡箔纸，把黏糊糊的巧克力塞进嘴里。甜腻的味道让她想起三年前那个雨夜，张睿发着高烧说胡话，她守在床边用温水擦身，男孩迷迷糊糊抓住她的手喊妈妈。窗外的暴雨敲打着落地窗，像极了此刻中介门店里骤然响起的手机铃声。

喂？王律师。林慧按下接听键时，发现自己的声音异常平静。合同上的墨渍已经干透，在共有人三个字旁边，张诚的签名被她的泪痕晕染成模糊的蓝灰色，像极了张睿画纸上那些分不清是天空还是海洋的色块。

手机那头传来打印机工作的嗡鸣声，林慧看着玻璃倒影里自己苍白的脸，突然想起今早出门前在梳妆台上看到的验孕棒。两条紫红色的横线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就像此刻她和张诚名字之间那个加粗的与字。

林小姐？小李怯生生递来新的合同范本，要不还是改成张先生一个人的名字？

林慧接过范本时，张睿正用铅笔在作废的合同背面画着什么。男孩把她的名字涂成红色，张诚的名字涂成蓝色，两个名字中间用黄色蜡笔填满了星星。老师说这样就是一家人了。孩子仰起的笑脸沾着巧克力渍，让她想起昨天在超市货架前，张诚拿起的那罐进口奶粉。

手机在掌心震动起来，是银行发来的转账提醒。林慧看着那串数字笑出声，想起三年前自己刚入行时，张诚在她租的30平米单间里说：等攒够首付就买套大房子，写我们三个人的名字。那时窗外的月光正落在他西装内袋露出的避孕套包装上，金箔纸在黑暗中闪着细碎的光。

就写我一个人的名字。林慧突然开口，把身份证推到小李面前。张诚的手机啪地掉在地上，屏幕裂开蛛网般的纹路，映出王曼莉错愕的脸。贷款我来还，她补充道，指尖划过合同上单独所有四个字，从今天起，我是张睿法律上的监护人。

玻璃门外的梧桐树叶沙沙作响，林慧听见自己的声音被风送出去很远。三年前那个穿着米白连衣裙的女人终于在合同上签下名字，钢笔尖划破纸面的声音里，她仿佛听见张睿在奥数班获得的第一个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