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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伦特“平庸之恶”概念对现代集体责任的哲学追问

一、摘要与关键词

摘要：汉娜·阿伦特在对耶路撒冷审判的观察中提出的“平庸之恶”

概念，深刻地颠覆了传统哲学对“恶”的理解，指出极大的恶行，其

根源可能并非深思熟虑的邪恶意图，而是一种放弃思考、拒绝判断的

“无思”状态。这一极具争议性的论断，不仅为理解二十世纪的极权

主义灾难提供了独特的哲学视角，更对生活在庞大科层制与复杂社会

结构中的现代人，提出了关于个体与集体责任的严峻追问。本文旨在

对阿伦特的“平庸之恶”概念进行系统的哲学阐释，并以此为理论基

石，深入探讨其对于构建一种现代集体责任理论的深刻蕴涵。本研究

采用概念分析与文本阐释学的研究方法，对阿伦特的核心著作，特别

是《耶路撒冷的艾希曼》、《心智生活》以及《责任与判断》等进行

了深度解读。研究发现，“平庸之恶”的核心机制，在于个体“判断

”能力的丧失，即个体放弃了与自我进行批判性对话的“思考”活动

，从而无法从他人的立场审视自身行为，最终沦为体制的盲目执行者

。本文进一步论证，阿伦特对“罪责”与“责任”的精妙区分，是将

其对个体“无思”的诊断，引向集体责任问题的关键桥梁。罪责是法

律与道德层面的，必须是个人化的；而责任则是政治性的，作为政治

共同体的一员，个体必须为共同体的行为承担一份不可推卸的政治责

任，即便他本人并未直接“犯罪”。据此，本文构建了一个阿伦特式

的集体责任模型：当一个政治共同体中，大规模的、普遍性的“无思

”与“不判断”汇集在一起，导致了巨大的集体性伤害时，一种集体

性的政治责任便由此产生。这种责任，要求共同体成员不仅要面对过

去，更要以积极的政治行动，去修复被破坏的世界，并重建一个能够

容纳“思考”与“判断”的公共领域。

关键词：平庸之恶，汉娜·阿伦特，集体责任，思想，政治判断

二、引言

一九六一年，在耶路撒冷的审判庭上，世界瞩目着一个被囚禁在玻璃

亭中的纳粹高官——阿道夫·艾希曼。人们期望看到一个恶魔的化身

，一个充满仇恨、散发着撒旦般邪恶气息的怪物。然而，哲学家汉娜

·Arendt，作为《纽约客》的特派记者，在现场观察到的，却是一个

截然不同、甚至令人毛骨悚然的形象：一个语言贫乏、思想陈腐、在

官僚体系的陈词滥调中寻求庇护的平庸小吏。他既不残暴，也不奸诈

，他声称自己只是在“恪尽职守”、“执行命令”。正是基于对这一

巨大反差的震惊与思考，阿伦特提出了她政治哲学中最为著名、也最

具争议性的概念——“平庸之恶”。

“平庸之恶”这一概念，其颠覆性在于，它打破了康德以来，将“恶

”与“恶的意志”或“根本恶”相捆绑的传统哲学观念。在阿伦特看

来，人类历史上最深重的灾难，其执行者，可能并非一群心怀叵测的

虐待狂，而是一群放弃了思考能力的“正常人”。他们的恶，不是源

于深刻的动机，而是源于思想的缺席。这种“无思”状态，使他们丧

失了分辨是非善恶的内在道德罗盘，从而能够心安理得地参与到最庞

大的、最具毁灭性的罪行之中。

阿伦特的这一诊断，其意义远远超出了对纳粹德国的历史反思。它深

刻地预言并揭示了现代社会的一种结构性困境。在今天这个由庞大的

科层组织、精密的劳动分工、疏离的技术系统以及无孔不入的意识形

态话语所构成的世界里，个体极易被化约为一个庞大机器上的“齿轮

”。个人的责任感被稀释在复杂的流程与集体的决策之中，独立思考

与批判性判断的能力，似乎变得多余甚至危险。“这不关我的事”、

“我只是在照章办事”、“大家都是这么做的”——这些艾希曼式的

辩词，在当代社会的企业渎职、环境污染、网络暴力乃至国家层面的

政策失误中，依然不绝于耳。

这就将我们引向了本研究的核心问题：阿伦特对个体“无思”状态的

深刻剖析，如何能够帮助我们理解并构建一种适用于现代社会的“集

体责任”理论？当一场巨大的灾难发生，法律上的“罪人”可能只是

少数，但道义上的“责任”又该如何分配？在一个“人人有份，却又

无人负责”的困境中，我们如何从哲学上，为一种既能避免“集体罪

责”的泛化、又能唤醒个体政治自觉的集体责任，奠定坚实的理论基

础？具体而言，本研究试图回答：第一，“平庸之恶”的哲学本质究

竟是什么？其核心机制是“无思”，还是更深层的“不判断”？第二

，阿伦特如何区分“罪责”与“责任”这两个关键概念？这一区分，

对于我们从个体现象过渡到集体问题，具有怎样的桥梁作用？第三，

基于阿伦特的思想资源，我们可以构建出一种怎样的现代集体责任模

型？这一模型，对于我们反思当代的官僚冷漠、技术异化与公共生活

萎缩等问题，又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