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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发展社会学的话语空间分析

与中国式现代化实践*

□秦广强梁甜静

内容提要二战后“发展”成为全球主导性叙事，但发展中国家长期受困于西方话

语霸权下的发展范式，难以实现真正意义上的自主性发展。本文对传统发展话语及其演

变进行解构，揭示其西方中心主义倾向、二元对立思维以及主体性忽视等结构性缺陷，

进而构建“知识—权力—认知—实践”四位一体的新发展社会学话语空间结构：知识维

度奠定发展理念基础，权力维度揭示支配性结构，认知维度构建话语共识，实践维度驱

动行动转化。该框架揭示了由“知识—权力”建构的宏观发展理念及政策如何通过“认

知”作用于微观社会“实践”的路径机制，为建构新发展社会学话语提供了一个多元动

态的分析框架，也为阐释中国式现代化实践的深层逻辑，尤其是突破传统发展教条、重

构本土现代化叙事、实现发展自主性跃升、推进参与式实践等面向提供了有力的分析工

具，为全球发展话语体系转型提供了理论参照和实践范本。

关键词新发展社会学话语分析中国式现代化

作者秦广强，中央民族大学民族学与社会学学院教授；梁甜静，中央民族大学民族

学与社会学学院博士研究生。（北京100081）

一、“发展”的源起

“发展”最初指生物的演变，是一个中性的词汇。到了18、19世纪，发展从生物进化论思

想演进为社会进化论思想，在行动上暗含事物从坏到好、从简单到复杂、从低级到高级的变化过

程，在价值上成为人类社会不证自明的信仰和追求。（文军，2017）无论从历时的视角看近代以

来世界各国的社会变迁与转型，还是从共时的视角看当前世界权力格局体系，都离不开发展所衍

生的话语空间体系，比如GDP、市场、人口、资源、贫困等。追根溯源，发展话语的“发明”其

实有着特定的时代背景和历史渊源。1949年1月20日，美国总统哈里·杜鲁门（HarryS.Truman）

*本文系2023年度国家社科基金重点项目“高质量发展阶段中等收入群体扩大的潜力人群及成长路径研究”（项目编号：23ASH009）

的阶段性研究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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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发展社会学的话语空间分析与中国式现代化实践

在其就职演说中向全世界兜售“发展计划”，首次将世界分裂成“发达—欠发达”两个空间：

“全世界半数以上的人口正濒临悲惨的境地，他们食不果腹、疾患缠身。他们的经济生活原

始落后、滞缀不振……我认为，为了帮助各爱好和平民族实现他们对美好生活的愿望，我们应该

使他们受惠于我们丰富的技术知识……我们构想的是一个以民主的公平交易的概念为基础的发展

计划。”（Truman，1949）

杜鲁门将经济增长作为发展目标，敏锐地与进行政治控制的老牌帝国主义拉开距离，其实质

是西方国家对“欠发达地区”进行控制的新型手段。二战结束后，在美苏二元争霸的世界格局

下，美国为了防止前欧洲殖民地倒向苏联阵营不得不承认它们的独立，而其经济扩张又需要源源

不断地从第三世界获得廉价的原材料和市场，由此美国发起了一系列“发展计划”，不必支付军

事成本而实现对第三世界的掠夺和支配。（埃斯科瓦尔，2011，第34~38页）今天我们已经能敏感

地识别出杜鲁门讲话中西方中心主义的傲慢、“发达地区—欠发达地区”之间不平等的权力关系，

以及走西方现代化发展道路的隐喻。但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这些隐喻被一系列以发展为名的

糖纸包裹着，它们沉淀在日常话语中，使我们关注隐喻指涉的某些方面，排除隐喻约束之外的其

他思考和行动方式，导致对一种现实的认知优于其他认知。（LakoffJohnson，1980）

与杜鲁门讲话类似的、具有西方中心主义色彩的传统发展理论分析路径在中国的发展研究上

延续至今，中国的发展社会学研究长期处于西方学术话语的影响之下，以至于很长时间里我们忘

却了中国在自己特有的发展实践中所取得的巨大成功。（文军，2017）基于中国式现代化的发展

经验，我们需要一种超越西方现代化理论的视野，形成中国式现代化的话语体系、理论框架和解

释逻辑，建构“新发展社会学”。（李培林，2021；叶敬忠，2022）虽然已有不少学者意识到西方

学术话语存在弊病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