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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自清散文精选》之《儿女》读书笔记

——父爱的觉醒与成长

一、文本溯源：时代变迁中的父职困境与自我反思

朱自清的《儿女》创作于20世纪30年代初，收录于散文集《背影》。这一时期的中国，正处于社会结构剧烈变动、思想观念新旧交替的关键阶段：一方面，新文化运动倡导的“个性解放”“儿童本位”思想逐渐渗透，传统父权制下“家长绝对权威”的观念受到冲击，知识分子开始反思亲子关系的本质；另一方面，动荡的社会局势、拮据的生活条件，让普通家庭面临生存压力，“多子女”带来的经济与精力负担，使父亲们在“传统大家长”与“现代父亲”的角色间难以平衡。

从朱自清个人境遇来看，此时他已步入中年，成为五个儿女的父亲。早年“一匹野马”般的自由生活，与当下“两个肩头上压着重担”的父亲角色形成强烈反差。他既受传统观念影响，曾以“体罚、叱责”等“野蛮”方式对待孩子；又接触过“儿童本位”“子孙崇拜”的现代理念，内心充满“矛盾与愧疚”。这种“传统与现代交织”的父职困境，成为《儿女》创作的直接动因。

在文中，朱自清以“自我剖白”的方式，坦诚记录自己从“不合格父亲”到“觉醒父亲”的转变，既展现了个人的成长，也折射出时代转型期知识分子对“父职”的重新认知，打破了传统散文中“完美父亲”的形象塑造，开创了“真实、坦诚”的亲子主题书写风格。

二、文本解构：父职认知的三重蜕变与儿女群像

《儿女》以朱自清的“父职反思”为核心，围绕“自我认知变化”与“儿女形象刻画”，构建了“传统大家长—愧疚的反思者—觉醒的责任承担者”三重父职维度，同时通过鲜活的儿女群像，展现亲子间的互动与情感，让文本既有“自我剖析的深度”，又有“家庭生活的温度”。

（一）第一重：传统大家长——野蛮管教下的父权投射

文章开篇，朱自清毫不避讳地揭露自己早年的“不合格”：作为深受传统观念影响的父亲，他将孩子视为“累赘”，以“体罚、叱责”等野蛮方式维持家庭秩序，展现出“传统大家长”的权威与粗暴。

对孩子的“厌烦”与“排斥”：“我结婚那一年，才十九岁。二十一岁，有了阿九；二十三岁，又有了阿菜。那时我正像一匹野马，那能容忍这些累赘的鞍鞯，辔头，和缰绳？摆脱也知是不行的，但不自觉地时时在摆脱着。”“野马”的比喻，精准展现了他对“父亲角色”的抗拒——孩子在他眼中是“束缚自由的累赘”，而非需要疼爱的生命；

具体的“野蛮行为”：为了制止阿九哭闹，“特地骗出了妻，关了门，将他按在地下打了一顿”；因阿菜缠着母亲，“将她紧紧地按在墙角里，直哭喊了三四分钟；因此生了好几天病”。这些细节直白地暴露了他的“粗暴”，也为后文的“愧疚反思”埋下伏笔；

管教逻辑的“传统性”：面对孩子吃饭时的争执、游戏中的矛盾、争夺玩具的哭闹，他“大抵仍旧要用老法子来判断”——即凭借父亲的权威“叱责、体罚”，而非耐心沟通。这种“强权式管教”，正是传统父权制的典型表现：父亲是家庭的“绝对权威”，孩子需无条件服从。

这一阶段的朱自清，是传统父权观念的“践行者”。他的“野蛮”不仅源于对自由的渴望，更源于对“父职”的误解——将“管教”等同于“压制”，将“父亲”等同于“权威”，忽视了孩子的情感需求与人格尊严。

（二）第二重：愧疚的反思者——自我觉醒中的父职认知

随着年岁增长与思想转变，朱自清逐渐意识到自己的“残酷”，开始以“反思者”的姿态审视过往，愧疚之情成为他父职认知转变的关键动力。

反思的触发点：

外部影响：读有岛武郎《与幼小者》，被文中“伟大的、沉挚的”父爱打动，“竟流下泪来了”；收到父亲来信，“我没有耽误你，你也不要耽误他才好”的叮嘱，让他“哭了一场”，开始对比自己与父亲的“仁慈”，反思自身的不足；

内部觉醒：“近来差不多是中年的人了，才渐渐觉得自己的残酷；想着孩子们受过的体罚和叱责，始终不能辩解——像抚摩着旧创痕那样，我的心酸溜溜的。”中年的成熟让他更能共情孩子的痛苦，也更能正视自己的错误。

深刻的自我批判：

承认“自私”：“我是个彻头彻尾自私的人，做丈夫已是勉强，做父亲更是不成”；

否定“野蛮管教”：“从前只一味地责备孩子，让他们代我们负起责任，却未免是可耻的残酷了！”“那些日子，真苦了这两个孩子；真是难以宽宥的种种暴行呢！”；

直面“矛盾”：“人性许真是二元的，我是这样地矛盾；我的心像钟摆似的来去。”他既知道“儿童本位”的道理，又难以摆脱传统习惯，这种“矛盾”展现了他反思的真诚——不回避自己的缺点，不美化过往的行为。

这一阶段的朱自清，完成了从“不自知”到“自觉”的转变。他的愧疚不是“表面的忏悔”，而是深入骨髓的自我剖析，这种“反思精神”为他后续成为“觉醒的父亲”奠定了基础。

（三）第三重：觉醒的责任承担者——从“管教”到“守护”的父职重构

在反思的基础上，朱自清逐渐明确自己的“父职责任”，完成了从“传统大家长”到“现代父亲”的角色重构：不再追求“权威”，而是关注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