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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意欠薪罪的法律认定

引言

劳动报酬是劳动者付出体力或脑力劳动后应得的对价，是维持其基本生活、实现社会再生产的重要保障。近年来，随着劳动关系复杂化和用工形式多样化，部分用人单位或个人通过隐匿财产、逃匿等方式恶意拖欠劳动者报酬的现象时有发生，不仅侵害劳动者合法权益，更易引发群体性事件，影响社会和谐稳定。为应对这一社会问题，我国于《刑法修正案（八）》中增设“拒不支付劳动报酬罪”（俗称“恶意欠薪罪”），将严重恶意欠薪行为纳入刑事规制范畴。本文围绕该罪名的法律认定展开，从法律渊源、构成要件、司法难点及典型情形等维度深入分析，以期为准确适用法律、维护劳动者权益提供参考。

一、恶意欠薪罪的法律渊源与立法目的

（一）法律条文的沿革与定位

恶意欠薪罪的法律依据主要体现在《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276条之一。该条款于2011年通过的《刑法修正案（八）》中首次增设，规定：“以转移财产、逃匿等方法逃避支付劳动者的劳动报酬或者有能力支付而不支付劳动者的劳动报酬，数额较大，经政府有关部门责令支付仍不支付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处或者单处罚金；造成严重后果的，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此后，2013年最高人民法院出台《关于审理拒不支付劳动报酬刑事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以下简称《司法解释》），对“劳动者的劳动报酬”“以转移财产、逃匿等方法逃避支付”“数额较大”“经政府有关部门责令支付仍不支付”“造成严重后果”等关键要件作出具体解释，形成了“刑法条文+司法解释”的规范体系。

从刑法体系定位看，恶意欠薪罪被置于“侵犯财产罪”章节下，表明其核心是对劳动者财产权益的保护。区别于民事领域的债务纠纷，该罪名通过刑事手段强化对恶意欠薪行为的震慑，弥补了民事救济周期长、执行难的不足，体现了国家对劳动者基本生存权益的特殊保护。

（二）立法目的的双重性

立法者增设该罪名的目的具有双重性：一方面是回应社会现实需求。实践中，部分欠薪行为已超出民事违约范畴，如用人单位主体验资后抽逃资金、负责人携款逃匿等，劳动者通过协商、仲裁甚至诉讼仍无法获得报酬，亟需刑事手段介入；另一方面是构建劳动关系治理的多层次体系。通过“刑事兜底”与民事、行政手段形成合力，既保障劳动者“讨薪有路”，也促使用人单位主动履行支付义务，引导劳动关系向诚信、稳定方向发展。

二、恶意欠薪罪的构成要件认定

（一）主体要件：谁可能成为犯罪主体？

恶意欠薪罪的犯罪主体包括自然人和单位。自然人主体主要是用人单位的实际控制人、法定代表人或直接负责的主管人员；单位主体则是具备用工主体资格的企业、个体经济组织等。需注意的是，《司法解释》明确，不具备用工主体资格的单位或个人（如无资质的“包工头”），若违法用工后拖欠劳动报酬，同样可能成为本罪主体。例如，某建筑工程中，未取得施工资质的张某以个人名义招用工人施工，后因挪用工程款导致欠薪，张某虽无合法用工主体资格，仍可被认定为本罪主体。

此外，实践中存在“挂名法定代表人”的特殊情形。若挂名者未实际参与企业经营，对欠薪行为无主观故意或客观行为，则不应认定为犯罪主体；反之，若其明知企业存在恶意欠薪仍配合转移财产，则需承担相应责任。

（二）主观要件：如何界定“恶意”？

本罪要求行为人主观上具有“故意”，即明知应当支付劳动者报酬而拒不支付，且无正当理由。需区分“恶意欠薪”与“客观不能支付”：前者是有支付能力但拒绝支付，后者是因经营亏损、资金链断裂等客观原因导致暂时无法支付。例如，某企业因突发市场变化导致资金紧张，主动与劳动者协商延期支付并制定还款计划，属于客观不能；若企业负责人在有存款的情况下，将资金转移至他人账户并隐匿行踪，则可认定为“恶意”。

司法实践中，证明主观故意可通过以下证据：行为人转移财产的财务记录、逃匿的行踪轨迹、拒绝与劳动者沟通的聊天记录等。若行为人提出“资金困难”的抗辩，需提供财务报表、银行流水等证据证明其确实无支付能力，否则可能被推定具有主观故意。

（三）客观要件：行为表现与结果要求

行为方式：本罪的客观行为表现为“逃避支付”或“有能力支付而不支付”。“逃避支付”包括转移财产（如将企业资金转入关联账户、虚构债务）、逃匿（如更换联系方式、搬离经营场所）、隐匿财产（如将设备、原材料转移至他处）等；“有能力支付而不支付”则指行为人具备支付能力（如银行账户有足额资金、应收账款可及时收回），但明确拒绝支付或拖延支付。

前置程序：“经政府有关部门责令支付仍不支付”是本罪的必要要件。根据《司法解释》，“政府有关部门”包括人力资源社会保障部门、劳动监察机构等有权处理欠薪问题的行政机关；“责令支付”需以书面形式作出（如《劳动保障监察限期整改指令书》），并通过直接送达、留置送达或公告送达等方式有效告知行为人。若行政机关未履行责令程序，或责令文书未有效送达，则不能认定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