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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建国文献中的“美德”话语体系——基于《联邦党人文集》第55篇分析

一、摘要与关键词

摘要

“美德”话语是理解美国建国时期政治思想的核心要素，它承载了古典共和主义关于公民牺牲私利以成就公共利益的理想。然而，在《联邦党人文集》这一美国宪法“圣经”中，“美德”的内涵及其在政体构建中的作用经历了深刻的转型。本文聚焦于这一话语体系的转变，以《联邦党人文集》第55篇为核心分析文本。该篇章是詹姆斯·麦迪逊为回应反联邦党人关于“众议院规模过小、易于腐败”的核心指控而作的。本文旨在探究麦迪逊在第55篇中如何策略性地“使用”与“重构”美德话语。本研究采用文本阐释与思想史分析的方法，将第55篇置于其所处的激烈论辩语境中进行深度解读。研究发现，麦迪逊并未抛弃美德话语，而是进行了一次精妙的“范式转换”。他一方面承认美德是共和政体的“必要预设”，以此回应反联邦党人的道德焦虑；另一方面，他系统性地将政体长治久安的“真正保障”，从对公民“内在美德”的脆弱依赖，转向对“外在制度”——如代议制、选举、分权制衡——的精巧设计。麦迪逊在第55篇中的论证，实质上是以美德话语为“外壳”，包裹了其以人性自利为出发点的“制度现实主义”内核。本文的核心结论是，《联邦党人文集》第55篇是美国建国思想从“古典共和主义”（依赖美德）向“现代自由主义共和制”（依赖制度）转型的关键文本证据。它标志着美国立国者对“美德”的态度从“基础”转向了“期望”，而“制衡私利”的制度设计则成为了共和国的真正基石。

关键词：

美德，联邦党人文集，第55篇，麦迪逊，共和主义，制度设计

二、引言

在十八世纪末的北美大陆，美国建国者们所从事的，不仅是一场政治革命与制度构建，更是一场深刻的思想实验。他们试图在广袤的疆域和多元的人口基础上，建立一个前所未有的“合众共和国”。在当时盛行的政治话语体系中，源自古典时代、经由马基雅维利、哈林顿和孟德斯鸠等思想家传承的“古典共和主义”思潮，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而这一思潮的核心与灵魂，便在于“公民美德”（CivicVirtue）——即公民愿意超越个人私利，为了公共利益（PublicGood）而行动的品质与德行。传统理论认为，美德是共和国的生命线，一旦公民美德沦丧，共和国就将不可避免地走向腐败和专制。

然而，新生的美国所面临的现实，却对这一古典理想构成了严峻挑战。美国并非一个同质化的、小型的城邦国家，而是一个幅员辽阔、利益多元、商业精神日渐兴起的“扩展共和国”。在1787年的制宪会议及其后的宪法批准辩论中，“美德”问题成为了联邦党人（宪法支持者）与反联邦党人（宪法反对者）交锋的焦点。反联邦党人高举“美德”的旗帜，他们忧心忡忡地指出，拟议中的新宪法建立了一个过于庞大和集权的“利维坦”，一个远离人民的中央政府必然会脱离人民的监督，成为少数野心家和利益集团攫取私利的工具。他们认为，唯有小型的、同质化的、人民能够直接参与和监督的政治体，才能涵养公民美德，维系共和精神。

在所有这些批评中，针对“众议院代表名额过少”的指控尤为尖锐。反联邦党人认为，一个仅由六十五名（当时估计）议员组成的众议院，无法“镜像”般地反映广大人民的利益与情感，其规模过小，极易被“阴谋和腐败”所攻陷。这不仅是一个技术性的“代表比例”问题，更是一个根本性的“美德与腐败”问题。

正是在这一关键时刻，詹姆斯·麦迪逊执笔写下了《联邦党人文集》第55篇，正面回应这一“共和国之问”。这篇文章因此成为我们观察美国建国者如何处理“美德”与“制度”这一核心张力的绝佳窗口。本文的核心研究问题是：面对反联邦党人基于“古典美德”的尖锐批评，麦迪逊在第55篇中是如何应对的？他是否如反联邦党人所愿，将共和国的希望寄托于公民美德的提升？还是他巧妙地“偷换概念”，用一种新的话语体系取代了旧的？具体而言，麦迪逊是如何在“承认美德必要性”的同时，系统性地将共和国的“真正安全”从对人性的“道德期待”转向对人性的“制度约束”的？

本文的研究目标在于，通过对《联邦党人文集》第55篇的文本进行深度阐释和语境分析，揭示麦迪逊在“美德”话语上的复杂策略。本文试图论证，第55篇不仅是对众议院规模的辩护，更是一篇宣告“古典美德政治”终结、转向“现代制度政治”的精妙宣言。本文将首先梳理关于共和主义美德观与《联邦党人文集》研究的相关文献；其次，阐明本研究采用的文本分析与思想史研究方法；再次，本文将以第55篇的论证结构为核心，逐层解析麦迪逊如何“解构”反联邦党人的美德焦虑，并“重构”其制度主义的解决方案；最后，本研究将总结这一话语转向的深远理论意义。

三、文献综述

对美国建国时期“美德”话语的研究，是理解美国政治思想起源的关键。相关文献汗牛充栋，主要可以归纳为三个相互关联的学术脉络：古典共和主义的“美德”谱系研究、自由主义的“利益”范式研究，以及关于二者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