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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法典侵权责任编公平责任解读

引言

在民事侵权领域，如何合理分配损害后果始终是法律调整的核心命题。传统侵权责任以过错责任为基石，以无过错责任为补充，构建了“有过错即担责，无过错则无责”的基本框架。然而，现实生活中大量存在“双方均无过错但损害客观发生”的特殊情形——例如未成年人结伴玩耍时意外受伤、好意搭乘中突发交通事故、见义勇为者因救助行为遭受损失等。此时，若严格遵循“无过错即免责”原则，受损方可能面临“无过错方赔偿无门”的困境，导致实质公平失衡。民法典侵权责任编中的公平责任制度，正是为填补这一法律漏洞而设立的特殊规则。它以“公平”为价值导向，通过“双方分担损失”的柔性处理方式，在维护过错责任核心地位的同时，实现了个体利益与社会公平的动态平衡。本文将围绕公平责任的法理基础、规范内涵、适用逻辑及实践要点展开系统解读，以期为理解这一制度提供清晰脉络。

一、公平责任的法理基础与制度定位

（一）公平责任的价值内核：从形式公平到实质公平的跨越

公平责任的本质是法律对“绝对过错责任”的必要修正。在传统民法体系中，过错责任以“自己责任”为原则，强调行为人仅对因自身过错造成的损害负责，这一规则在保障行为自由与损害填补间建立了形式公平。但社会生活的复杂性远超理论预设：当损害既非因加害人过错，亦非因受害人过错引发时，若完全由受害人承担全部损失，实质公平将难以实现。例如，甲邀请乙到家中做客，因突遇罕见强风导致房屋瓦片坠落砸伤乙，此时甲对瓦片坠落无管理过失，乙亦无自甘风险行为，若要求乙独自承担医疗费用，显然有违“损及他人者应分担损失”的朴素公平观念。公平责任通过“双方分担”的制度设计，将“矫正正义”从“过错归责”拓展至“利益平衡”，使法律从“形式规则”走向“实质正义”。

（二）公平责任的制度定位：侵权责任体系中的特殊补充

在民法典侵权责任编的体系框架下，公平责任既非独立的归责原则，亦非与过错责任、无过错责任并列的责任形态，而是“例外情形下的损失分担规则”。其特殊性体现在三个方面：其一，适用前提严格——仅适用于“双方均无过错”且“法律明文规定”的情形；其二，责任性质特殊——本质是“损失分担”而非“侵权赔偿”，行为人承担的是基于公平的补偿义务，而非基于过错的赔偿责任；其三，功能定位辅助——旨在填补过错责任与无过错责任的调整盲区，而非替代二者的基础地位。例如，民法典第1190条关于“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人暂时无意识或失去控制致害”的规定，即明确在行为人无过错时，可根据行为人的经济状况对受害人给予适当补偿，这正是公平责任作为补充规则的典型体现。

二、公平责任的规范解析：以民法典第1186条为核心

（一）条文内容与立法演变

民法典第1186条规定：“受害人和行为人对损害的发生都没有过错的，依照法律的规定由双方分担损失。”这一条文是公平责任的核心规范，其立法渊源可追溯至民法通则第132条（“当事人对造成损害都没有过错的，可以根据实际情况，由当事人分担民事责任”）及侵权责任法第24条（“受害人和行为人对损害的发生都没有过错的，可以根据实际情况，由双方分担损失”）。相较于前两部法律，民法典的变化体现在两处关键调整：一是将“可以根据实际情况”修改为“依照法律的规定”，强化了公平责任的法定性；二是明确“分担损失”而非“分担责任”，进一步区分了公平责任与侵权赔偿责任的性质差异。这一调整既回应了实践中“公平责任滥用”的乱象（如部分法院随意适用公平责任“和稀泥”），又保留了制度的灵活性，体现了立法者对“严格限制适用范围”与“保持规则弹性”的平衡考量。

（二）构成要件的逐项解读

损害事实的客观存在

公平责任以“损害实际发生”为前提，且损害需达到一定严重程度——若损害轻微（如小额财产损失），基于“法律不处理琐碎之事”的原则，一般不启动公平责任。例如，甲、乙在小区散步时因躲避宠物犬相撞，仅造成衣物轻微污损，此时不宜适用公平责任；但若相撞导致乙骨折住院，则符合损害要件。

双方对损害均无过错

“无过错”是公平责任的核心要件，需从主客观两方面判断：主观上，行为人与受害人对损害发生均无故意或过失；客观上，行为人已尽到合理注意义务，受害人亦无疏忽或自甘风险行为。例如，未成年人丙、丁在家长陪同下玩捉迷藏，丙因地面湿滑摔倒受伤，若家长已尽到监护职责（如提醒注意安全），地面湿滑系突发降雨所致，则双方均无过错，可能触发公平责任。

法律明文规定可适用

民法典第1186条中的“依照法律的规定”是对公平责任适用范围的严格限制，意味着仅当其他法律（包括民法典其他条款）明确规定某类情形可适用公平责任时，方可援引本条。例如，民法典第1254条关于“高空抛物致人损害”的规定中，若经调查难以确定具体侵权人，除能够证明自己不是侵权人的外，由可能加害的建筑物使用人给予补偿，即属于法律明文规定的公平责任适用情形；再如第183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