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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IN LINIAN 新理念 本栏邮箱：ywjsxln@163.com 文本分析的七个层次 □ 福建师范大学文学院 孙绍振 许多文本分析之所以无效，原因在于，空谈 唐人贺知章的绝句《咏柳》，从写出来到如 分析，实际上根本没有进入分析这一层次。分析的 今一千多年了，仍然家喻户晓，脍炙人口。原因何 对象是文本的矛盾，而许多无效分析，恰恰停留在 在？表面上看这是个小儿科的问题，但是，要真正 文本和外部对象的统一性上。如认为《荷塘月色》 把它讲清楚，不但对中学教师，而且对大学权威教 反映了大革命失败后知识分子的苦闷，“明月松间 授，也一点都不轻松。有一位权威教授写了一篇 照，清泉石上流”惟妙惟肖地反映了美好的“景 《咏柳赏析》，说 “碧玉妆成一树高”是“总体 色”。这从哲学上说，是机械反映论。就是那些注 的印象”，“万条垂下绿丝绦”是“具体”写柳 意到文本和外部对象的矛盾的分析文章，也往往把 丝，柳丝的“茂密”最能表现“柳树的特征”。这 Y U W 文本当做一个绝对的统一体。如认为《再别康桥》 就是他的第一个观点：这首诗的艺术感染力，来自 E N J 表现了诗人内心的离愁别绪，等等。其实这首经典 表现对象的特征；用理论的语言来说，就是反映柳 I A N 诗作表现的矛盾很明显：一方面是激动——“满载 树的真实。这个论断，表面上看，没有多大问题， S H E 一船星辉，在星辉斑斓里放歌”，一方面又是不能 但是实质上，是很离谱的。这是一首抒情诗，抒情 放歌——“沉默是今晚的康桥”。一方面是和康桥 诗以什么来动人呢？普通中学生都能不假思索地回 再别，一方面又是和云彩告别。文本分析的无效之 答“以情动人”，但教授却说以反映事物的特征动 念 理 新 所以成为一种顽症，就是因为文本内在的矛盾成为 人。接下去，这位教授又说，这首诗的最后一句 盲点。许多致力于文本分析的学者，满足于为复杂 “二月春风似剪刀”很好，好在哪里呢？好在比喻 的文本寻找一个原因，单层次的思维模式就这样流 “十分巧妙”。这话当然没有错。但是，这并不需 毒天下。这不能笼统地怪罪中学和大学教师，而应 要你讲，读者凭直觉就能感到这个比喻不同凡响。 该怪罪我们这些研究理论的。要进行具体分析，如 之所以要读你的文章，就是因为感觉到了，说不清 果没有一定的方法论的自觉，则无从下手。在面对 原由，想从你的文章中获得答案。而你不以理性分 文学经典时，这种困难就更为突出。因为文学形象 析比喻巧妙的原因，只是用强调的语气宣称感受的 天衣无缝、水乳交融，一些在方法论上不坚定的老 结果，这不是有“忽悠”读者之嫌吗？教授说，这 师，在无从下手之时，就妥协了，就不是进行分 首诗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二月春风似剪刀”一 析，而是沉溺于赞叹了。正是出于这种考虑，本文 句“歌颂了创造性劳动”。这就更不堪了。前面还 把可操作性和操作性的系统化作为最高目标，但愿 只是重复了人家的已知，而这里却是在制造混乱。 能对把具体分析落实到文本分析的系统工程上，有 “创造性劳动”这种意识形态性很强的话语，显然 所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