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认识中国劳动人民——劳动法规的历史演变与当前的非正规经济.pdfVIP

■ 黄宗智 [内容提要]今天，传统的“工人”和 “农民”范畴已经不再适用于中国社会实际。同时，国家劳动法规已经和 实际的劳动人民脱节，相当程度上 已经变成只是维护少数特权蓝领工人以及 白领公务员、事业人员和大牛 型企业职员的法规。“工人”、“农民”和 “劳动法律”话语其实已经导致对中国社会实际的深层误解。本文谵 证 了今天中国绝大多数的劳动人民既非传统意义的产业工人，也非传统意义的农民，而是半工半农、亦工 亦农的农村户籍人员。他们大多处于劳动法律保护的范围之外，被认作为临时性的“劳务”人员，处于 “隽 务关系”而不是 “劳动关系”之 中。他们的生活状况和真正的中产阶级差别悬殊，两者几乎属于两个不同 界。今天，包含 中产阶级的受到劳动法保护的正规经济只 占总就业人员中的16．8％，而半工半农不受劳 法保护的非正规经济的劳动人民则 占到83．2％，亟需我们去重新认识。 [关键词]工人 农民 刘易斯拐点 橄榄型社会 半工半农家庭 在社会主义与资本主义两种话语混合的演 的、中间大 、两头小的社会。②在市场经济的抽 变过程中，人们很容易受到一些不符合中国实际 理论和想象 中，更以为规模庞大的临时性 、半 Ⅱ 的概念范畴的影响。譬如，把 “工人”范畴等同于 式和非正式员工已经被完全整合于正式职 大多数的劳动人民并把 “劳动法”理解成为大多 单一劳动力市场 ，以为中国已经进入所谓的 “ 数劳动人民所设置的法律。这是一个源 自经典 易斯拐点”。③诸如此类的理论先行和意识形态 马克思主义的观点 。许多左派学者因此聚焦于 化想象，促使人们忽视了中国大部分真正意义 传统概念中的 “无产阶级”产业工人的研究，而且 劳动人民。 多集中于他们的依 (劳动)法抗争。①而新 自由主 本文先从劳动法律的历史变迁切入 ，逐步 义学者们，则倾向于把占少数人员的大企业和国 新梳理出中国大多数的实际的劳动人民。他ff’ 有单位的正式全职 “职工”想象为占大多数的就 既非经典左派设想的城镇工业 “无产阶级”，也 I 业人员，把在中国占少数的 “中产阶级”想象为占 经典新 自由主义所想象的已经被整合入一个 大多数的人员，把 中国社会想象为一个 “橄榄型” ～ 的国内劳动力市场的劳动人民，更不是他们 口 56 专 题 想象的占据 橄“榄型”社会大多数的 “中产阶级”。 1980：11-15)。这些都是一个革命劳工运动所采 纳的决议。 一 、 劳动法规 的历史演变 同时，在共产党的根据地内，形成了与上述 革命传统并行的革命党执政传统，反映于1933年 今天的 “劳动”以及与之紧密关联 的 “工人” 颁布的 《中华苏维埃共和国劳动法》。首先，在之 两个法律与统计范畴的运用，包含着三个不同的 前采纳的具体规定之外，补加了其他的一些法定 传统：一是中国革命传统中的 “劳动”概念 ，基本 基本要求 ：正式合同、超时的额外工作工资的规 上是马克思主义 “无产阶级”或 “工人”范畴的意 定、更详细的妇女和童工保护规定 、社会保险 思；一是在共产党执政之下形成 的传统 ，“工人” — — 包括医药 、工伤 、失业 、退休 (“残废及衰老 在意识形态与工资和福利上其实是个地位相当 时”)、死亡或失踪时的 “家属补助金”等(《中华苏 高的等级；最后是市场主义的改革时期，劳动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