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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论沈家本汉律研究的特点 张全民+ 作为清末法学巨擘，沈家本的主要功绩在于他长期主持修律工作。 然而，具有很高的律学造诣也是他赢得人们赞誉的重要原因。对汉律 的研究，则是其律学研究的代表性成果。由于沈家本的汉律研究主要 反映在他晚年最后一部呕心沥血的作品——《汉律摭遗》中，故而本 文的讨论即以《汉律摭遗》为依据。 除了保留其律学研究所共有的特点④，沈家本的汉律研究还有与众 不同的风格，表明他的律学研究已进入一个新的境界。 特点之一是材料翔实、精审。沈家本在《汉律摭遗》的《自序》 中说：“事之可证者，取诸《史记》及班、范二书，他书之可以相质 者，亦采附焉。”在复原汉律时，他常常引《史记》、《汉书》、《后汉 书》的相关记载，以及《周礼》先郑与后郑之注、《公羊传》何休注、 《说文》、《盐铁论》等，来加以说明。在对汉律进行溯源时，他引证得 最多的是《周礼》，他如《尚书》、《左传》、《公羊传》、《国语》、《战国 策》等书，也常加以引用。为了考察汉律的影响，他征引得最多的是 《唐律疏议》，对于《晋书》、《北堂书钞》、《太平御览》等亦时有采择。 可以说，对于当时所能搜集到的传世典籍方面的材料，几乎是竭泽而 渔了。 为了既做到材料搜集的完备，又保证对材料理解的正确，沈家本 花了很多功夫用于对材料进行甄别与考订。除了广列异本、进行训诂、 辨析异同、纠正讹误外，他还对前人的有关研究成果进行了清理。比 +湘潭大学法学院教授。 ①关于沈家本的律学研究，请参阋李俊：“论沈家本对传统律学的继承与发展”，载 《政法论坛》1998年第6期，第l∞一107页。 481 如，对于《周礼》，东汉初的郑众、东汉末的郑玄曾作过注，唐代的贾 公彦奉命作疏，这些都是权威之作。对于《汉书》，自汉至六朝，应 劭、苏林、如淳、孟康等人都颇有研究，唐代的颜师古集其大成，清 代学者更是名家辈出，钱大昭、周寿昌、王先谦等都享有盛誉。沈家 本在对待这些成果时，并不迷信权威，亦不偏主一家，而是惟理是从， 择善而用。既反映出他有很高的国学水平，也表现了他求真求是的学 术品格。具体说来，有以下数端： 当前人观点互相歧异时，究竟孰是孰非，沈家本态度鲜明，不模 棱两可。例如，汉有“颂系”之制，如淳注： “盗者，逃也，恐其逃 亡，故著械也。颂者，容也，言见宽容，但处曹吏舍，不入狴牢也”。 而颜师古与沈钦韩则不同意其说，颜以为：“盗械者，凡以罪著械皆得 称焉，不必逃亡也”，沈说：“此颂系即《唐律》之散禁”，王先谦赞同 颜、沈之见。沈家本先将如说与近世情形进行了比较：“如淳谓但处曹 吏舍，颇与近世情形相似。凡府厅州县监中所收者，皆是已经画供之 囚；其未定罪者，皆在外监或看守所，不在正监中”，然后表达了自己 自晤法：“如淳所言必非无据也。囚之著械，原是虑其逃亡。盗，逃 也，故日盗械，非必逃亡之人始令著械；收系亦不必皆在狴牢。颜、 沈之说，尚未全是”，指出了颜、沈对如说的误解。①对于“沈命法”， 应劭说：“沈，没也。敢蔽匿盗贼者，没其命也。”孟康则认为：“沈， 藏匿也。命，亡逃也。”虽然颜师古支持应说，沈家本还是坚持己见： “沈命解当以孟说为长。”②《说文·女部》“姘”字下引汉律：“齐人与妻 婢奸日姘”，段玉裁认为：“齐人”之“人”当改为“民”，并说：“齐 民，凡人齐于民也……平等之民与妻婢私合，名之日姘，有罚”。而桂 馥则以为：“齐当为斋，谓斋日不近女”，引《广韵》“斋与女交，罚金 四两，日姘”与《苍颉篇》“男女和合为姘”作证，王筠也说：“依此 说，则‘人’当作‘日”’。究竟“人”当改为民?还是应改作“日” 呢?沈家本旗帜鲜明地指出：“二说以段说为是”。因为“《苍颉篇》不 ①《汉律摭遗》卷六《囚律》，沈家本：《历代刑法考》(三)，邓经元、骈字骞点校，中 华书局1985年版，第1镐0一1481页。． ②《汉律摭遗》卷七《捕律》，沈家本：同注①引书，第1504页。 482 言斋日，汉人重祀事，如系斋日，恐不止罚金”。Q)后汉章帝元和元年 诏有“往者妖言大狱，所及广远，一人犯罪，禁至三属”之语。对于 “三属”，章怀太子注说：“谓父族、母族及妻族。”沈家本发现同样是 《后汉书》的注，却彼此矛盾：“注以父族、母族、妻族为三属，乃今 文《尚书》说。《党锢传》注则以斩衰、齐衰、大功、小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