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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村文化驿站 在中华民族五千年的文明史上，文化是一条奔流的河；在我家乡的故土上，文化是爷爷的老酒，奶奶的歌谣;在渐次稀释的祖先基因中，文化是炎黄子孙们永不泯灭的精、气、神…… ——题记 怀着笃厚的乡情，漫步在苏北乡村的阡陌。在政治的风、经济的云的拥抱之中，我酥然地感到了文化的雨；在愚昧与科学、传统与现代的交织之中，我分明地看到了文化的身影，听到了文化的脚步。 坐在历史的田埂上，去拜访时光老人；穿越时空的链接，去追寻文化的驿站。在纷扬的历史烟尘和明亮的现代街灯之中，在历经沧桑而又璀灿夺目的乡村文化的层楼之上，我分明地看到四方醒目的楣额——集市文化、牛屋文化、商店文化、社区文化…… 集市一隅 在我很小的时候，常见农贸市场的集头和边缘空旷处，聚满了“听书”、“听唱”的人。演唱的曲艺种类：或评书，或落（ｌàｏ）子，或坠子，或扬琴，或花鼓、大鼓、渔鼓等……我的老家在沛县城南约四十里处的一个偏远的村庄，离孟庄集较近，集虽不大，却有两处说书场。一处是集西北角“徐傻子”的快板书，“武二郎”那段说得特别精彩。只见他手持两片大开大合的竹板，指天划地，喷云吐雾，黝黑而棱角分明的四方脸，目转情移，喜怒骤变，悬河般唱道：“说刚强来道刚强，刚强里边有刚强；今天单表哪一个，表一表好汉武二郎……”听书的男人们腰杆都挺得直直的，昂着头，攥着拳，满场一片豪气。集市的东南角是韩大传夫妇的扬琴，男的操扬琴（俗称“弦子”），踏梆板；女的左手执简板，右手敲琴，行云流水，音韵悠然。特别是那开唱前的大八板、小八板，真叫人百听不厌。我记忆最深的是他们夫妇的对唱《小两口争灯》中的一段，因为它使我最早知道了关于“银河”与孙猴子的传说，也是我后来学着写诗的启蒙。其中男的傲气十足地唱道：“俺问你，天上的银河几道湾？哪道窄来哪道宽？哪道湾里跑开马？哪道湾里行开船？那道湾里江猪子过？哪道湾里老龙潭？哪道湾里有个玉皇帝？哪道湾里有神仙？哪道湾里没有水？哪道湾里有桃园？……什么人看桃桃不少？什么人看桃桃不全？什么人漱了个桃核子，一个跟头打上天?……”女的信然对唱：“俺说是，天上的银河九道湾，头道窄来二道宽，三道湾里跑开马，四道湾里行开船，五道湾里江猪子过，六道湾里老龙潭，七道湾有个玉皇帝，八道湾里有神仙，九道湾里没有水，种了一片大桃园……王母娘娘看桃桃不少，杨二郎看桃桃不全，孙猴子漱了个桃核子，一个跟头打上天……”说唱人神采飞扬，听书人全神贯注。有时在关节之处，说唱者戛然打住，吸烟喝茶，稍事歇息。执事人则趁机手托木盘，含笑鞠躬，到各位听客面前请求施些小钱。说唱人似乎对施钱的多少并不介意，片刻功夫，便又亮开了歌喉：“唱着唱着猛一松，好像那黄牛拉断了绠。哪里打住（来）哪里找，哪里记准（来）您就接着听……”那通俗的引子和悠扬的拖腔又把人们引入了扑朔迷离、如痴如醉的境界。 太阳扭头了，说唱人才歉意地收场，听书人才恋恋不舍地离去。隔天一集，这些听书人仍会再来，无论他们有没有买的和卖的。这些听书人回家之后，往往又把听来的故事，绘声绘色地讲给乡邻们听，那生动，那痴迷，不减集市上的“原声”、“原版”。 我称这种文化为“集市文化”。它起于何时？我无从考证。但我认为，它既以集市为依托，即应产生于商品交换之时，或商周，或春秋，或战国。《诗经·卫风·氓》中写道：“氓之蚩蚩，抱布贸丝。匪来贸丝，来即我谋……”我们从这首民间的爱情叙事诗中可以看出当时已有集市。男女主人公当时正以布与丝的交易为掩饰谈情说爱。至若秦汉，集市贸易则更加形成规模，功能亦更加齐全，甚至统治者杀了人也要在这里曝尸示众。一代暴君兼千古一帝的秦始皇，就曾经对儒生下达了一道灭绝性的禁令：“偶语诗书者，弃市！”我们不在此研究该政令的残酷及其社会影响，只是由此印证，在秦朝以前乃至春秋，甚至更早，乡间已有“市”，秦汉以后更成规模、更成气候。那么，以“集市”为依托的“集市文化”当起于何时？我认为，它很可能与“集市”的形成同步。《战国策·齐策》中有一段关于齐国临淄城内文化景象的描述：“临淄甚富而实，其民无不吹竽鼓瑟、击筑弹琴、斗鸡走犬、六博蹋鞠者。”至于源于“集市文化”又反哺于“集市文化”的小说，则经历了一个漫长而又迅速发展的过程。从春秋战国时期的《山海经》、《穆天子传》，汉代的《吴越春秋》、《越绝书》，魏晋的志怪、轶事小说到唐传奇、宋元评话、明清小说等，标示着小说的发展、提高与繁荣，并成为中国文学史上灿烂的一页。可以肯定地讲，许多见诸于文字的小说和戏曲、曲艺等，最初都来源于集市上代代相传的说唱艺人，又反过来成为说唱艺人的“脚本”。 市、集市、集市文化，五千年的沧桑，五千年的文明。从某种意义上讲，这就是一部中国农村或曰民间的文化史。他象一位历史老人，一步步地走过了风风雨雨，走过了混沌初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