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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越环境论：生态批评发展的内在线索 王晓华 (深圳大学文学院教授，韩国东义大学客座教授，文学博士) 从上个世纪60．70年代起，绿色批评开始在全球范围内逐渐崛起。随着这个进程的 深入，如何对这个思潮进行命名引起了激烈的争论。从现在的情况看，争论涉及的主要 关键词是环境和生态：是将这种新兴的文学研究定义为生态批评(eco．criticism)还是环境 批评(environmentalcriticism)?许多学者(尤其是西方学者)愿意选择前者，部分批 评家则喜欢后一个命名。那么，何种命名更恰当呢?本文将梳理环境概念和生态范畴的 历史，分析两种命名所属的逻辑脉络，证明以生态批评概念超越环境主义立场的合理性。 一、从概念的演变看环境批评的意义与局限 以之意指“研究生物体在家(环境)中生存的科学”。1由此可见，生态学在诞生之初就 将生物体被领受为主体。后者不但有自己的家或环境，而且有自己不可忽略的利益。如 果我们在这个层面上理解环境，那么，环境批评与生态批评这两个命名之间就并无本质 区别。不过，当代环境批评的倡导者强调的并非是这点：在他们看来，环境之为环境， 恰恰在于它是自然性和建构性的统一；建构是人类的活动(在生存实践和认识论两个层 面)；因此，环境批评这个词凸显的仍是人类的地位和意义。对此，哈弗大学教授劳伦 斯·布伊尔(LawrenceBuell)所得非常明白： 首先，‘生态批评’在某些人心目中仍是一个卡通形象——知识肤浅的自然崇拜俱 乐部。……第二，也是更为重要的，我相信，‘环境’这个前缀胜过‘生态’，因为它更 能概括研究对象的复杂性——一切‘环境’实际上都融合了‘自然’与‘建构’的元素。” “说白了，环境首先意指环绕人的存在。这种观点显然依旧将人类置于中心。事实上， 这正是西方主流环境思想的基本逻辑。它隶属于一个完整的话语谱系，具有明晰的发生 学线索。重构其诞生踪迹，可以敞开环境思想的致命欠缺，证明以生态论取代环境论的 合理性。 必须指出，西方的早期环境概念仅仅表征社会性存在，并无生态学层面的意义。在 环境概念刚刚诞生的18世纪，自然界还没有在其能指场域显身。对此，法国哲学家福 134 柯(MichelFoucault)进行过冷静而深刻的考察： 人性中的自然开始死去时，环境便诞生了。这不正是鲁索的说法吗?他指出大陆地 沉的宇宙灾难，代表的正是自然的结束，人为环境的开始。环境并不是那呈现于生物面 前的自然所代表的肯定力量；相反地，它是一项否定力量，它使得饱满的自然由生物面 前被取走；在这项隐退过程中，有个东西取代了自然的地位，那就是人为的饱满，宣示 反自然的虚幻世界。¨‘的确，18世纪的环境概念还局限于社会学语境中。这时的环境概 念指的是人生活于其中的政治制度、经济体系、生活方式和社会关系。爱尔维修(Claude Adrien Helv6tius)断言“人是环境的产物”，指的就是社会环境的决定性影响。孟德斯鸠 (Montesquieu)虽然论证了气候、土壤、国土大小对社会制度的影响，但他尚未提出我们 今天所说的环境——环绕人的生命体系——概念。其名著《论法的精神》中也没有出现 形成了有机自然概念。写作《物种起源》的达尔文(CharlesRobertDarwin)已经将环境理 解为物种共同体。在他看来，生物体之所以能够从简单到复杂，是因为生命与生命的合 作创造出了分化的物种形态。生命虽然彼此不同，但却用“同样复杂的方式相互依存。” “对于相互依存的生命体来说，诸如“亲缘关系、构造的同一性、父亲等词语并非仅 仅是隐喻，而是有真实的所指。(《物种起源》287页)在生命与生命结缘而成的复杂体 系中，个体是利益的主体，“自然选择只对各个生物发生作用，并且为了每一个生物的 利益而工作。(《物种起源》288页)既然个体生命是自然共同体的基本成员，是进化的 承担者，那么，人类是否应该像承认它们的利益一样承认其主体性和权利呢?能不能将 人与自然生命的关系理解为主体间际关系呢?对于这些潜在的问题，达尔文并没有给出 明确的答案。不过，他心目中的进化是合作中的战争，自然选择造就了最优越的生命形 态——高等动物，而人是高等动物中最高等者。于是，他的物种起源学说再次为人类中 心论提供了支撑。此后的一段历史时期里，有关人类中心论的言说至少部分抵消了物种 共同体概念的积极意义，人和其他生命的主体间际关系则因此被遮蔽和忽略。即使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