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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天丹青——怀念吴冠中先生 文/张延风 近年来，多次听到著名画家吴冠中先生生病住院的消息。不过先生的生命力极强，总能转危为安。但是，这次他终于走了。刚听到这个消息，好像听到大钟轰鸣，满耳是嗡嗡声。同时与他交往的往事浮现在眼前，心中感到难以言表的失落和伤感。今年，张仃、华君武都去世了，再加上吴冠中，我的直觉告诉我，一个时代过去了，一个大师的时代结束了。 我和吴老的相识，还是十一年前的事。那年我在美术馆看了他的一个大型画展，是第一次近距离欣赏他的作品。观后，我思潮澎湃，感触万千，便写了一篇短文交给美术杂志社发表。我在文中写道： 江南小镇的黑瓦白墙、北京幽静的四合小院、山城密集的房舍街市，都在他的丹青水墨中一一浮现。然而，在似乎是由黑白七巧板拼合而成的抽象世界里，我感受到一种蕴含于简单中的复杂，蛰伏于平淡中的热情，包藏于大拙里的智慧。这些热情和智慧超越人类的创造物，表现出一种从文化中蒸馏而出的抽象的生存观念。 几个月后的一天，突然一个陌生人给我打来电话，说受吴冠中先生之托来找我。来人与我见面时带来了吴先生送的画册，并告诉我，吴先生在《美术之友》上看到了我的文章，觉得我读懂了他的作品，理解了他的心境，因而与我有一种心心相印的感觉，所以托人一定要找到我。 就这样，我和吴先生认识了。我们很谈得来，尤其是我曾留学法国学习艺术史，他的好友法国华裔画家和学者赵无极、朱德群、熊秉明等人我也认识，我们的共同语言就更多了。吴先生送给我他的画册，安排我到中央工艺美院作西方现代艺术讲座，邀请我参加“科学与艺术国际讨论会”并推荐我作大会发言。在他的文集中收入我的文章。有一天，他一大早来电话，高兴地告诉我，他刚当选为法兰西学院院海外院士，这是很高的荣誉，他要在第一时间与我分享欢乐。 我认为吴冠中最可贵的精神是不断进取、不断创新。由油画到水墨，由水墨到彩墨，由具象到抽象，由艺术到文学，由文学到科学，由西方到中国，由现代到传统，他在不同领域探索、思考和创作。 例如，许多画家，尤其是山水画家都回避现代都市题材。他们享受着现代都市文明带来的舒适，但在艺术上却偏爱荒蛮原始之景色，反映了艺术家面对纷繁复杂的都市文明而产生的手足无措的精神缺陷和艺术软弱。但是吴冠中却没有这种软弱和缺陷。他是一个开放率真的人，既自信又好学。他既能用如椽之笔画万仞雪山，又能以浓墨重彩画锦绣都市。在他的眼里，美处处皆有，一切美都值得赞美，问题在于画家能否找到最佳的造型语言来凸现各种美的特质。吴冠中用“有机”的笔墨为山水花草立像，用“无机”的造型为都市留影。在他看来，摩天大楼、车水马龙有一种别样的美。他借用了西方立体主义的体块集合和几何抽象派的画面切割来突出现代文明的几何美和刚性美。 我们每次与见面，他都滔滔不绝地发表自己的见解，大胆、尖锐和新潮的思想扑面而来。吴先生说他的艺术要使群众点头，专家鼓掌。其实，他是一个在思想和艺术上都相当超前的人。因为超前，所以从者甚寡，倍感孤独。他的某些观点也曾引起歧义，挑起争论。总之，有吴先生的时代很热闹，没有他的时代将很寂寞。 读吴冠中的文章和谈话，我有一种感觉：他是一个回头看千年，往前看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人。他的许多话是说给后人听的，难免引起一些人的误解甚至反感。有时他不大像耄耋老人，却像那个说国王没穿衣服的小孩。因此他是我们这个浮躁时代少有的心性纯洁的人，也是一个敢说真话的人。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