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河”的生态美和生态智慧.pdfVIP

“长河”的生态美与生态智慧 王丽丽 1936年元旦，在当时的“文坛”已经具有一定知名度和影 响的作家沈从文，却在一篇文章里令人触目地表达了作品未获多 数读者理解的“孤独”感。他这样评价自己的作品：“即或有一两 个作品”曾经给读者“留下点好印象”，但“仍然不能不说是失 败”。他吐露的心声颇为沉痛：“我作品能够在市场上流行，实际 上近于买椟还珠，你们能欣赏我故事的清新，照例那作品背后蕴 藏的热情却忽略了，你们能欣赏我文字的朴实，照例那作品背后 隐伏的悲痛也忽略了。”uJ时隔近半个世纪之后，在作为作家的 沈从文开始重新引起世人瞩目的1981年，沈从文在为戴乃迭编 译的英文本《湘西散记》所写的序言中，又再次表达了与半个世 纪前类似的孤独感，只不过此时因为身心长期“受尽挫伤”，这 种孤独感被表达得更加苍凉和沉郁。沈感叹自己“虽十分认真写 了许多作品”，但“它的得失成毁都还缺少应有理解”。“所有作 品始终和并世同行成就少共同处”。12] 沈从文的孤独很大程度上来自于他作品的独特，来自于作品 中蕴涵的与同时代不相协调的另类的因素。尽管经过二十多年的 重新研究，沈从文作品的独特性已经得到了众多学者的深入阐 释，人们对沈从文作品的理解自然已是同上个世纪80年代初的 研究水平不能相提并论了，但这是否就意味着，沈从文作品的 “得失成毁”已经完全得到了恰当的解说?那种“始终和并世同 239 生态美学探索 行成就少共同处”的另类特征，曾经给沈从文带来过数十年萦绕 不去的孤独感受，都已经获得了研究者的充分理解和体会了吗? 尤其是当我们秉有了当代生态批评的视野以后，发现沈从文的作 品在许多方面与生态批评的诸多核心原则深相契合，作品中蕴涵 着丰富的生态智慧，我们禁不住设想，如果引进生态批评的烛 照，是否有助于我们凸显沈从文作品中曾经幽暗的部分，抑或以 前未被研究者充分解释和说明的问题和方面呢? “长河”，并不是沈从文著名中篇小说《长河》之误，而是特 指沈从文作品反复勾勒出来的一个特殊地理区域，它既是沈从文 成长在其中的故乡，又是塑造、滋养沈从文性格和情感的学校【3J， 还是沈从文创作灵感的不竭源泉。此外，沈从文一生创作中的最 光彩的部分，都与它息息相关【4J。其实，沈从文已经在作品中多 处指明，它就是湘西那一条延长千里的沅水及其各个支流县分的 乡村人事。L5J那个地方，由于地处湘、川、黔三省交界，又有苗汉 两族世代混居杂处，因而格外带有几分神秘色彩。因此，本文涉 及的沈从文的作品，也主要围绕着这一地理区域取舍。 每当沈从文感到自己与时流格格不入的时候，他就常常喜欢 用“乡下人”来自嘲。其实，更能准确地概括沈从文独特的审美 感受和表达方式的还有一个词，这就是沈从文本人也经常使用的 “原人”。在本文考察的作品范围之内，沈从文至少有两次提到这 个词。一次是在给张兆和的书信中，沈从文这样表达自己对沅水 的感激：“我赞美我这故乡的河，正因为它同都市隔绝，一切极朴 野，一切不普遍化，生活形式生活态度皆有点原人意味，对于一 个作者的教训太好了。”[6]另一次则是因为描写“洞河船”上的 苗人水手：“这种人一切和别的水上人都差不多，所不同处，不过 240 第三编 民族文化生态美窥视 是他那点老实、忠厚、纯朴、憨直性情——原人的性情，因为住 在山中，比城市人保存得多点罢了。”【_7J细究沈从文的意思，所 谓“原人”，大致也就是指尚未受到都市文明侵扰和影响，因而 较多地保持着纯朴自然特色的人。从这个意义上说，“原人”与 “乡下人”基本同义，所不同的是，“原人”一词能够更好地凸显 沈从文本人的民族身份和地域特色，因而更有利于准确地描述沈 从文的审美感受和审美表达的特征。 对于自己在审美感受和审美表达方面的与众不同，沈从文有 着非常明确的自我意识。早在1936年《从文小说习作选》印刷 出版的时候，沈从文就在序言中明确表示，自己的人生态度和写 作方式都与大多数作家不同。尤其在写作方式方面，自己着意追 求的是：“我除了用文字捕捉感觉和事象以外，俨然与外界绝缘， 不相粘附。”由此创作而成的作品，必须要求读者首先摒除一切 “成见”，然后才能通过“慢慢的接触作品中人物的情绪”，进一 步“接触到作者的情绪”。但当时的读者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