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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科学主义及相关问题讨论李醒民 (（中国科学院研究生院， 北京 100049）中文的“反科学主义”一词不仅在涵义是含糊的，而且从字面上也难以分辨到底是“反对科学主义”，还是“反科学的主义”。为此，我们在这里把“反科学主义”界定为“反‘科学主义’”（anti-scientism），即反对科学主义之意；而不是“‘反科学’主义”（anti-science-sm），即反科学（anti-science）的思想体系或理论基础。 由于“‘反科学’主义”往往对“反‘科学主义’”的论点和论据采取拿来主义的态度和做法，二者的倾向和观点又有重叠和交叉之处，因此在中、外学术文献中，许多作者往往把二者混为一谈。例如，本-戴维所谓的anti-scientism就存在这种情况，他把反科学主义定义为“对真正的科学的精神气质的敌意态度”（而科学的精神气质则是以理性的、非权威主义的知识进路为特征的，这种摆脱任何先验承诺的进路在它对思想自由的态度方面是自由的和民主的，尤其是支持科学的自主性）。 阿列克谢耶夫的定义也许混用的成分更明显一些：与科学主义相反，反科学主义则从科学在解决人类根本问题上的原则局限性论点出发，它的极端表现是把科学评价为与人类敌对的力量，否定科学对文化的积极影响，使科学或遭灭绝，或成为人类学意义上的人类本质的永恒对立物。?我是在与科学主义相对立的意义上使用“反科学主义”术语的。反科学主义总是声称不反对科学本身，而是反对科学的意识形态和乌托邦即（贬义的）科学主义——反对科学方法万能论和科学万能论，反对科学在社会和文化中的惟我独尊和君临一切的霸主地位，反对把科学视为圣物并盲目崇拜之类的科学主义观点，而不是反科学。因此，反科学主义像科学主义一样，更多的是一种文化取向和社会思潮，而不是遍及社会各个阶层和层面的、已经付诸实际抗议行动的反科学群众运动。不容否认，反科学主义作为科学主义的对立面有其漫长的历史，例如休谟对经验归纳法和经典因果性的批判，康德关于人为自然立法的观念以及为信仰、道德、自由意志保留地盘的做法，批判学派对经典科学观念和力学自然观的批判，都是向科学主义的挑战。但是，反科学主义是在反对逻辑实证主义的科学主义的斗争才真正大显身手的，这似乎是不刊之论。法兰克福学派高举反科学主义的旗帜，该学派在很大程度上是在反科学主义的斗争中成长起来的，并在对科学主义思潮的批判中确立自己的科学技术哲学观点。对实证论的批判是该学派代表人物共同的和永恒的主题，其主旨即是对科学主义的批判。哈贝马斯对实证论的科学主义做了这样的说明：“科学主义是科学对自身的信念，即认为不应把科学理解为知识的一种可能的形式，而应把知识等同于科学。”“知识只能通过科学所定义的东西加以定义，它只有通过科学程序方法论的分析才能得到充分的解释。”该学派对科学主义的批驳正是围绕这两点展开的。他们认为，经验的自然科学并不是知识的惟一形式，而只是一种可能的知识类型，人文知识和社会知识也是知识的合法形式，并从知识和旨趣的关系上证明这一点。?费耶阿本德是科学主义的死刑执行人，这从它的书名《反对方法》、《自由社会中的科学》、《告别理性》等即可略见一斑。他在这些著作中提出，科学只是许多风俗和思想形态中的一种，既不是合理信息的惟一宝库，也不一定是最好的一种。科学并非天生优越，科学所谓的优越性并非没有问题，科学和合理性都不是普适的优越性的量度，科学同神话的距离比科学哲学打算承认的要切近得多，科学是白人、男人和中产阶级的骗局。科学并不是现存的最好的传统，不是神圣不可侵犯的。科学本质上是一种无政府主义的事业，不存在科学的“方法”，大多数方法论仅仅在相当简单的情形下才是可能的，惟一不禁止进步的原则是机会主义的“怎么都行”。科学惹人注目、哗众取宠、冒失无理，要反对科学沙文主义，将专家（科学家）本人从社会生活的中心位置上清除出去。他甚至认为，理性和科学方法杀害心灵，使人的身体和精神变残；科学是最新、最富有侵略性、最教条的宗教机构。这位科学哲学怪才和思想上的无政府主义者在标榜反科学主义之时，事实上已经在某种程度跌入反科学的泥潭，起码也是走到反科学泥潭的边沿。本-戴维对反科学主义、特别是1960年代以来的反科学主义进行了专门研究，我们在此着重评介一下他的观点。在这位作者看来，1960年代末和1970年代初反科学主义观念被广泛采纳和流行的根源是，反科学主义者以为他们正在攻击强有力的、自信的和“占统治地位的”科学“体制”，这种体制没有意识到它自己的短处，必须通过来自外部的攻击使之认识这一点。具体的讲，是对1950和1960年代出现的新的科学主义世界观的反应，是对随美国在越南战争的失败、美国的政治危机和西方世界的经济困难而引发的世界观危机的反应。因此，反科学主义不是对科学的状态的反应，而是对社会状态的反应：科学变成近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