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之学与近代中国的民权演进——从《资政院议事细则》到《民权初步》.pdfVIP

议事之学与近代中国的民权演进 — 从 《资政院议事细则》到 《民权初步》 李启成 摘 要 《资政院议事细则》在晚清时期的出台及其实际运作，催生了近代中国议事之学 简（称 “议学”）， 孙文在民国前期编著的 《民权初步》则是 “议学”发展的高峰。《资政院议事细则》在实践过程中暴露出来的学 理问题，在 《民权初步》中都得到了较好地解决。但民国时期政治的专制独裁色彩，导致 《民权初步》不能成 其为 “民权初步”，“议学”本身也沦为无足重轻的 “小道”。批判并清除形形色色的专制土壤，尽量弥合 “知”、 “行”之间的断裂，防止各类独裁者利用像 议“学”这类先进外衣为专制独断背书，既是议学走向成熟的前提， 也是发达民权的必经之路。 关键词 《资政院议事细则》； 《民权初步》；议学；民权 作者李启成，法学博士，北京大学法学院副教授。 中文 议“学”一词，为孙文在 《民权初步》一书中所创造，是 议“事之学”的简称。[1]自人类 社会产生之 日，即有集合不特定多数人议事之事。议事之事与议事之学，二者之间关系密切，即先 有议事之事，后才有议事之学，但有议事之事未必会产生议事之学。盖学之所以为 “学”，在于有 专人以此为研究对象，经积累而形成系统的知识。照此标准，传统中国只有议事之事，而无专门之 “议学”。[2]近代以来，在西方已很发达的 “议学”，到20世纪初的中国依然阙如。直至晚清预备立 宪，资政院开办在即，才从东邻日本临时借鉴了相关法条，制定并颁布了 资《政院议事细则》 （以 下简称 议《事细则》）。在资政院第一次常年会期间，不少议员利用其条文作为武器，来争取、维护 自己在议场的各种权利，从而催生了近代中国 “议学”之萌芽。民国建立， “议学”并未随之继续 成长。孙文有感于 “自西学之东来也，玄妙如宗教、哲学，奥衍如天、算、理、化，资治如政治、 经济，实用如农、工、商、兵，博雅如历史、文艺，无不各有专书，而独于浅近需要之议学，则尚 阙如，诚为吾国人群社会之一大缺憾也”，[3]故于1917年前后编写了 《民权初步》。 因 《民权初步》属于孙文 建《国方略》的 “社会建设”部分，台湾地区于上世纪50年代逐步 *感谢邓峰副教授、匿名审稿专家和本文责任编辑提出的宝贵意见和建议。 参见 孙《中山全集》第6卷，中华书局1981年版，第413页。 [1] 查 《四库全书总目》之 “门目”，即可初步断定此点。参见 《钦[2]定四库全书总目》，中华书局 1997年版，第35-41页。 同注[1]，第413页。 [3] 北大法律信息网 北大法宝 推行 “社会建设”中的地方 自治，故开始有学者专门研究 《民权初步》。到上世纪80年代，已有许 多研究成果问世，涉及孙文编写该书的用意、知识来源、内容之价值及其缺陷。[4]最近二十多来 年，因 “议学”的研究对象— 会议规则— 在台湾地区已较成熟，且孙文不再是民众的绝对思想 领袖，这方面的研究趋少。在中国大陆，《民权初步》长时期被人遗忘，直到上世纪70年代末，李 泽厚先生始对该书内容和价值进行了简单介绍，[5]1989年王宏昌先生翻译罗伯特 议《事规则》时， 亦提及该书及孙文著书之初衷。[6]之后，开始有学者意识到它在孙文的思想体系中的特殊地位，故 而有一些研究成果问世。[7]但这些研究多集中于论述作者的撰述意图、文本的重要性等方面，而对 文本本身的研究，虽有所涉及，但还不够系统和深入。关于晚清资政院的议事法规、实际运作以及 它与近代中国 “议学”萌生之关系，学界研究迄今尚付阙如。 有鉴于此，本文先探讨 议《事细则》实际运作及其出现的问题，进而具体分析 《民权初步》的 具体内容，力图从文本上阐明它对中国议学发展的实质性推进，最后探讨整个20世纪上半叶 《民 权初步》之所以难以实施、不能真正奠定民权基础的根源所在。 一、近代 “议学”的萌生：《议事规则》及其实际运作 道咸之际，海禁大开，中国步入近代，自此开始了艰难的社会大转型。在政治领域，是要从专 制帝制转为民主共和。既是民主共和，则要建设宪政，发达民权。民权何由而发达？民权不同于民 本：前者的根本在民自有其权，自行其权；后者来于庙堂之恩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