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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编号：0257—5876(2002)01—0075—10 宋 艺 术 论 廖 奔 内容提要 宋代艺术在中华民族的艺术史上占有特殊的位置。虽然在疆土、国运、气势、境界方 面，宋代不如汉唐的博大开阔、沉雄浑厚，然而它却以郁郁乎文哉的君子风范、厚积薄发的文化修养、 幽雅醇清的艺术气质、丰富细腻的审美感受，通过全面而又极富时代特色的创造，修建起一所瑰丽的 艺术殿堂，中华艺术之河从而流入了一个集大成的时代。 关 键 词 宋代艺术 封闭内敛 宁静自适 萧条淡泊 雅俗分途 作者简介 廖奔，文学博士，中国戏剧家协会研究员。 ； l 宋代是中国历史上版图狭小的一 接、相鼓荡，因而获得了极大的能量。 l l代。尽管汉唐辽阔幅域的掠影还飘荡 宋代是中国传统思想观念转折的时期， 在回忆里，但已经转化为宋人心理上挥之不 由于时代与客观环境的变迁，宋人开始形成 去的悲凉情结。宋朝成为历史上最为软弱的 新的哲学意识、新的思想方法和新的处世态 王朝，不但再也没有汉人开边拓土、勒石燕然 度。从心理意象看，宋人静弱而不雄强，幽微 的气概，也丧失了唐人“但使龙城飞将在，不 而不开朗，收敛而不扩张。从行事倾向看，宋 教胡马渡阴山”(王昌龄《出塞》)的胆魄，甚至 人重文轻武，不追求外部事功，重在内在修 连燕然、阴山本身都成为意念中遥远而不可 养。从行为方式看，宋人喜好坐而论道，多议 企及的地域概念。在宋人“无可奈何花落去” 论而少决断，缺乏行动能力。从行为准则看， (晏殊【浣溪沙】)的整体悲剧氛围中，虽然还 宋人推崇沉稳庄重老成，反感轻举躁进。在这 未曾泯灭“待从头收拾旧山河”(岳飞【满江 种趋势的支配下，宋人最终走向文化心理的 红】)的个体壮勇，也已经染上了“知不可为而 封闭、内倾与保守。宋人文化心性的奠定取决 为之”的浓郁悲凉情绪。 于当时文化环境的变迁，而这种心性又对于 外部世界给宋人带来的心理影响是深刻 宋代文化达到辉煌顶峰起了决定性的作用。 的，它使宋人失去了汉唐那种博大、开阔、外 中国文化的进程由鼎盛期的唐代过渡到 向、奋发的眼界、胸襟、抱负与理想，变得畏缩、 转型期的宋代，由开放的唐文化过渡到封闭 胆怯、内荏、赢弱，收回了对于外界投注、企盼、 的宋文化，由古典文化的峰颠过渡到近代文 搜寻的目光，转为对于内心的反视、内省、调息 化的滥觞，完成了一次历史转折与精神递 与自控。宋人这一精神趋势，虽然是直接由宋 嬗。唐人恢宏阔大、博约高涨、豪放外向、爽朗 代的社会环境所决定，但却恰与中唐以来中国 自信的气魄从此失去，代之而起的是宋人克 社会所发生的一场重大思想和观念变革相连 制自持、含而不露、温文儒雅、谨小慎微的心 一 75— 宋艺术论 理品性。人们所追求的人生理想不再是唐代 特别是南唐、西蜀等朝廷，其国主通常具有较 的出将入相、金戈铁马、高歌凯旋、轰轰烈烈 高文化艺术修养，例如南唐李璨、李煜都是极 的外部功业，转而为一种琴棋书画、诗礼弦 好的词人，西蜀王建则是乐舞爱好者，由于其 歌、调息养气、宁静自适的内在充实。人们的 统治地域偏安一隅、相对稳定，聚集了一大批 审美情趣不再关注于大漠孤烟、长河落El，变 艺术人才，保存了众多唐代的风物文化，又痛 为对于幽径深庭、飞花落红的挂牵留恋。人 感国运日衰、气数殆尽，因而朝欢暮乐、醉生 们的心理性格不再对于陌生事物产生好奇与 梦死，耽于粉饰太平的靡靡之音，一时艺术大 兴奋，而停驻于感受El常熟悉事物的亲切与 盛，人物画、花鸟画、花间词、二主词俱擅一时 温馨。外部世界仿佛与己无关，人们躲在封 之名，宫廷宴乐、优戏表演也得到长足发展。 闭的内心天地里，用天理调整着自己的思维、 只是由于气运不正，其艺术气质琐碎萎细、浮 行为，调节着自己的心理平衡。这种封闭式 丽华靡、虚晃雕饰，令人有“梦里不知身是客， 的心理特征，虽然不利于国力的强盛，却有利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