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噶尔一号”祭.docVIP

PAGE  PAGE 4 “准噶尔一号”祭 　　12点15分，打开电视，照例“恶习不改”――边看电视边进午餐。 　　CCTV1台“东方时空”节目，“野马之死”的惨烈画面，瞬间揪紧了我的心。“准噶尔一号”在难产的痛苦煎熬中，一步步濒临生死边缘…… 　　仿佛感同身受地经历着一场难产的生死体验，我一遍又一遍地在内心祈祷： 　　“‘准噶尔一号’妈妈，你可千万挺住哦，等到下一个黎明来临的时候，医生会来的，医生到来你就会得救、小马也会得救了！” 　　熬过漫长的白昼，夜幕沉沉降临，野马场的人们在期待中，眼睁睁看着难产的野马束手无策。 　　又一个铅色的黑夜笼盖四野，野马的小肠溢出体外，长长地拖在地上――死神的魔爪已狰狞地扼住了“准噶尔一号”的咽喉，此时人们才蓦然想起向千里之外的乌鲁木齐兽医部门求救。 　　就这样，在难产的煎熬和期待中，“准噶尔一号”度过了它受难的第五个日夜。 　　远自乌鲁木齐的兽医终于到来，然而难产的野马已危在旦夕！继续延误下去，最终的结果只能是母子双亡！于是，人们做出“采取一切可能措施保存马驹”的决定。在麻醉注射失败之后，草原的出色驭手们，将“套马索”一次又一次抛向难产的“准噶尔一号”…… 　　圈养的“准噶尔一号”，依然葆有野马的高贵与高傲的天性――这是一个人类不可亲近的距离。 　　在人群的堵截和“套马索”的追逼下，早已虚弱不堪的“准噶尔一号”暴怒嘶鸣，揭起一地尘暴，带着满身血气，狂奔不已。此时，它仿佛不是一位正在分娩的母亲，而是驰骋于大漠荒野的一匹高原精魂，在向苍天大地作愤怒的申诉、最后的抗争。 　　随着野马的拼命奔驰，拖在地上已多处穿孔的小肠，惨不忍睹地全部缠在了野马的腿上！拖断溢出体外的内脏、耗尽了全部体力的“准噶尔一号”，终于扑倒在它生育过5匹马驹、浸遍它血水的养马场上。 　　当兽医摘下血淋淋的手套，告知在场的人们“小马已经死在母马腹中”时，“准噶尔一号”的瞳仁开始散光！ 　　2000年5月14日――母亲节清晨，瞳仁已经散大的“准噶尔一号”，艰难地挣扎着站起，默默地走向它朝夕相处的伙伴，依依含泪与之做最后诀别。 　　野马总是站着迎接太阳――“准噶尔一号”临死前仍然保持了它高贵的天性，依然倔强地挺立着流尽了血液的身躯，迎来了初升的朝阳！ 　　当“准噶尔一号”阖上静穆哀怨的双眼，訇然倒地时，众马引颈长嘶，哀声动地，凄绝不已。 　　这匹出生在法国名字叫“红花”的生灵，来到这世界上仅仅12年5个月零8天！ 　　古尔班通古特大漠，是一方极少下雨的地方，然而，当“准噶尔一号”野马奄奄一息、即将离开这个世界之际，天空突然阴沉，始而大雨如注―上苍以这至哀而隆重的仪式，为“准噶尔一号”野马妈妈做最后的挽颂！ 　　19世纪中叶的1876年，外国人普尔热?瓦尔斯基在新疆发现了这种野马，因而以其名字命名。迄今在全世界范围内，新疆“普氏野马”已不足1000匹。当它在中国西部消失了一百多年之后，“准噶尔一号”返回了故乡。 　　然而，“准噶尔一号”又从来没有真正回到过故乡。它的故乡是美丽的大草原，只有在“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美丽的大草原上，只有在那方它情之所系、心之所系、血气根脉之所系的任其自由驰骋的水草之上、天地之间，普氏野马才会获得真正意义上的自由――精神的、心灵的、形体的、天性的……但是，现在它却只能被圈养，并接受人类为它安排和制造的一切――包括死亡！ 　　记得，日本著名音乐指挥家小泽征尔曾说过：《二泉映月》是需要跪下来欣赏的音乐。 　　记得，我曾有过无数次流泪阅读的体验。《“准噶尔一号”祭》并不是我惟一流着泪水写下的日记，然而，如此虔城地写一匹野性生灵，遭遇这样一场心灵碰撞的生命体验，却是头一回。 　　公元2001年4月29日北京时间13时30分，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跪着记下上面这些文字。 　　是为野性的高贵？是为人类的忏悔？ 　　野马之死，天悲地恸，山水呜咽，我心滴血…… 　　15时35分，妈妈来了。我仍沉浸在难以平静的悲痛中。 　　妈妈为我拾掇过剩下的半拉午餐，抚着我冷汗涔涔的额头，似安慰亦似自言自语：“母亲，本就是为受难而来到人世的……” 　　“不！”我坚持道：“野马之死，是因为人类的贪婪欲望，是因为人类对自然界除了人类之外的一切生物缺乏起码的平等与尊重造成的，‘准噶尔一号’的死同样不是不可避免的。我没法相信，倘若同样情况发生在一位产妇身上，人们也可以这样无动于衷或不了了之！” 　　妈妈于是不语。 　　苍天有情，大???有情，野马有情……愿“准噶尔一号”的悲剧不再重演，愿普氏野马早日回归它真正的故乡――美丽的大草原。 　　愿人类葆有一份对自然万物的悲悯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