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原原型——屈赋的思想史意义.PDF

屈原原型    屈原原型——屈賦的思想史意義 楊儒賓 一、前言 屈原其人與屈賦其書在中國文化史上的影響，不言自喻，相關的研究汗牛充 棟。本文所說的「原型」其實也不是新穎的論述，它只是回應千百年來屈原研究 的一條主軸。從司馬遷、劉向、劉勰、蕭統以下，屈原的人格典型地位與屈賦的 文學史典範地位已告確立。但筆者認為我們如稍加調整思考的角度，未嘗不可舊 義新說，活化一些被蒙蔽已久的意義，筆者將從 「原型」的角度介入屈原的詮釋。  1 「原型」這個從外文翻譯過來的詞彙現已生根， 變成常見的中文學術術語。 有關「原型」一詞的接納史，待研究的節目仍多。據筆者所知，目前人文科學所 用的「原型」概念主要來自於三個領域，首先，當然是榮格（C. G. Jung, 1875-1961 ） 的用法，榮格的集體無意識的主要內容即是「原型」，原型是類似於本能的先驗 性概念，它內在於每一個體的深層無意識當中，它經歷人此種屬長時期的歷史經 驗之積澱，構成了人潛存的生命結構，「原型」構成了人回應生活世界的基模。 人在世界上有多少的重要關卡，原則上即會有多少不同的回應之原型。「原型」 深潛於集體無意識的深底層，它是生物學、生理學、原型心理學的經驗性概念， 實質上卻具有康德「物自身」的地位。原型因而不可問，但它會外顯或投射為原 型意象，我們所能知的只是原型在意識層的投影。  第二種原型見之於耶律亞德（M. Eliade,1907-1986 ）的用法，如果說榮格將 原型置於主體的雲深不知處，耶律亞德的「原型」則置於無法窮究的時間源頭， 或者是超時間的源頭，他的「原型」總是和神話學意義的「創造」連結在一起。 在神話的世界中，任何創造性的事件都會成為爾後相似事件的模型，事件的第一 次出現即是後世類似事件依循的軌範。在所有創造事件中，最重要的事件厥為宇 宙的創造，宇宙創造此事件是一切自然創造或文化創造的終極依據。因此，模仿 宇宙創造變成所有創造事件中最重要的典範。耶律亞德的「原型」概念緊依著他 的人觀與歷史哲學而來，他認為在近代西歐人以外的時代與地區，這些所謂的「初 民」對歷史、世界、意義另有一套迥別於「現代人」的看法，他們相信這個世界 的任何事件所以有意義，乃因此世內的任何事物皆因仿效或參與了神話的創造性 事件，所以其存在的性格才會發生質的變化。原型因而是意義的提供者，此世的 任何事件必須定時地參與神話時代的神話事件，其存在才有價值可談。所以永恆                                                         1 「原型」譯自外文archtype ，此術語因榮格的使用而聲名大噪。但在新柏拉圖學派與在中世紀 神學著作中，此術語已扮演重要角色。榮格也時常將此詞語和柏拉圖的「理型」作對比，以示其 普遍義。榮格對比這兩個詞語很有參考價值，但榮格自認原型是個經驗科學的概念，而非玄學語 言，這項差別很關鍵。 1    屈原原型    是逆返神話時代的原型事件之時刻，而不是向前的不斷創新，才是初民關心的重 點，原型的永恆回歸可以說是一種神話版的上古存有論。  第三種原型見之於文學批評的原型學派，弗萊（N. Frye ）的原型批評受惠於 榮格與弗雷澤（J. G. Frazer ）的《金枝》。雖然弗萊常在他的文學批評理論與影 響項的人類學及心理學理論之間作一區分，但弗雷澤的季節儀式與榮格的四象性 明顯地在弗萊的《批評的解析》此書中見出相應的結構。弗萊將四時的春夏秋冬 與歐洲文學的四種文類：喜劇、浪漫故事、悲劇、反諷組合而成，每一文類代表 一季的文化特色，喜劇描繪的是有關生之愉悅的春之訊息；悲劇描繪的是代表衰 亡的秋之訊息。在弗萊的文學圖像中，文學史發展的圖式和四時的構造不只形式 相似，其運動也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