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东坡词用典艺术特色与评价检讨.doc

第七章、東坡詞用典之特色 翻檢前人的詩話、詞話，除了對東坡檃括詞的批評，褒貶不一外，其餘，多是稱美東坡詞鎔鑄典故之巧妙、切當，如周紫枝《竹坡詩話》卷二：「白樂天〈長恨歌〉云：『玉容寂寞淚闌干，梨花一枝春帶雨。』人皆喜其工，而不知其氣韻之近俗也。東坡作送人小詞云：『故將別語調佳人，要看梨花枝上雨。』雖用樂天語，而別有一種風味，非點鑄成黃金手，不能為此也。」又張炎《詞源》卷下：「詞用事最難，要體認著題，融化不澀，如東坡〈永遇樂〉云：『燕子樓空，佳人何在，空鎖樓中燕。』用張建封事。……此皆用事，不為事所使。」費袞《梁谿漫志》卷四亦云：「東坡詞源如長江大河，洶湧奔放，瞬息千里，可駭可愕。而于用事對偶，精妙切當，人不可及。」此章從前人對東坡用典的評價與東坡自己的用典主張，歸納出東坡詞用典特色如下： 第一節、靈活自然 東坡用典入詞方式巧妙多變，前已論及，這樣變化多端的用典方式表現在即使是使化同一個典故，所用之方法亦不盡相同，不僅引用靈活自然，亦使其詞有著不同的風格與鮮活多變的面貌，如杜甫〈九日藍田崔氏莊〉：「老去悲秋強自寬，興來今日盡君歡。羞將短髮還吹帽；笑倩旁人為正冠。藍水遠從千澗落；玉山高並兩峰寒。明年此會知誰健，醉把茱萸仔細看。」在東坡所用的語典中，杜甫此詩東坡引用最多，共計有六次，有的用「老去悲秋強自寬」句，如集句詞〈南鄉子〉（何處倚闌干）： 老去愁來強自寬 改易「悲秋」二字，詞意仍舊延續，而〈點絳唇?庚午重九〉（不用悲秋）反用杜詩： 不用悲秋，今年身健還高宴。 「不用悲秋」反用杜詩「老去悲秋」，一舉將濃重的悲秋情懷消去，並言趁此身尚康彊，臨宴歡聚，「今年身健還高宴」句是對「明年此會知誰健」的答話，茫茫未來真不可知，可掌握的就只是今年身健還高宴了。 杜甫此詩東坡用的最多的還在「明年此會知誰健，醉把茱萸仔細看」二句，共計有四闋詞用及，如〈浣溪沙〉（白雪清詞出坐間）： 不知重會是何年。茱萸仔細更重看。 此既是重陽聚會亦是餞別之宴，有感於明年的此日彼此不會再相聚了，甚至重會之日遙遙無期，故而東坡雖套用杜詩，但詞意更強烈。而〈醉蓬萊?余謫居黃州，三見重九，每歲與太守徐君猷會於棲霞樓。今年公將去，乞郡湖南。念此惘然，故作是詞〉（笑勞生一夢）： 此會應須爛醉，仍把紫菊紅萸，細看重嗅。 雖仍是套用杜詩而來，但東坡則在詞中加工，做了程度的加深。另外，〈西江月?重陽棲霞樓作〉（點點樓頭細雨）卻是反用杜甫詩句： 酒闌不必看茱萸 而作於徐州重陽節的〈千秋歲〉（淺霜侵綠）： 明年人縱健，此會應難復。 則充滿深沈的人生感懷。 又如引用馮諼客孟嘗君一典，方式亦復不同。《戰國策?齊策四》載：「齊人有馮諼者，貧乏不能自存，使人屬孟嘗君：『願寄食門下。』……孟嘗君曰：『客何能？』曰：『客無能也。』孟嘗君笑而受之曰：『諾。』左右以君賤之也，食以草具。居有頃，倚柱彈其劍，歌曰：『長鋏歸來乎，食無魚！』左右以告，孟嘗君曰：『食之比門下客。』居有頃，復彈其鋏。歌曰：『長鋏歸來乎！出無車。』……後有頃，復彈其劍鋏，歌曰：『長鋏歸來乎！無以為家。』」馮諼此典東坡於〈滿庭芳?余謫居黃州五年。將赴臨汝，作滿庭芳一篇別黃人。既至南都，蒙恩放歸陽羨，復作一篇〉（歸去來兮）一詞寫作： 老去君恩未報，空回首，彈鋏悲歌。 深表自己失意、不遇之悲慨。另在〈浣溪沙?送梅庭老赴上黨學官〉（門外東風雪灑裾）則用作： 不應彈鋏為無魚。 反用典故，勸其友梅庭老不應為了生活物質條件差而抱怨。用馮諼典，一用在自身，一用在友人，一個是正用，另一個則是反用。 故知東坡在用典時，除了引用手法時而翻新外，尚會隨詞境而將原典予以加工改造，使之吻合當下情境。除了引用語典的手法靈活外，東坡在重複使化一個人物入詞時，亦會針對詞作背景，帶入該人物不同的事蹟。如周瑜這個英雄人物在〈念奴嬌?赤壁懷古〉（大江東去）中，東坡以其破曹事功顯其英姿，而在〈南歌子〉（琥珀裝腰佩）就是截然不同的面貌： 但得周郎一顧、勝珠珍。 《三國志?吳書?周瑜》載周瑜少時「精意於音樂。雖三爵之後，其有闕誤，瑜必知之，知之必顧。故時人謠曰：『曲有誤，周郎顧。』」東坡此詞不用「曲有誤，周郎顧」之意，而取其精通音樂之長。此詞就用了周瑜別於政事才能的另一樣專長去作比況。 又如謝安，東坡援用入詞甚多，多是用以表明自己退隱之心跡，如〈八聲甘州?寄參寥子〉（有情風）： 約他年，東還海道，願謝公、雅志莫相違，西州路，不應回首，為我沾衣。 但東坡亦援引謝安不同事蹟入詞，如〈浣溪沙〉（雪裡餐氈例姓蘇）： 醉中還許攬桓鬚 引用《晉書?桓伊傳》：「時謝安女婿王國寶專利無檢行，安惡其為人，每抑制之。及孝武末年，嗜酒好內，而會稽王道子昏醟尤甚，惟狎昵諂邪，於是國寶讒諛之計稍行於主相之間。而好利險詖之徒，以安功名盛極，而構會之，嫌隙遂成。帝召伊飲讌，安侍坐。帝命伊吹笛。伊神色無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