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象及现实有多远——以山海经对异族的想象为例.docVIP

想象与现实有多远——以山海经对异族的想象为例 陈连山 《山海经》是周代的一部地理书，可是，其中包含了大量的想象性内容，所以在古代常常被当做志怪小说看，现代人则把它看做是中国神话的宝库。《山海经》记录了很多生活在远方的异族，长相怪异，生活方式奇特，引发了学术界的关注。 例如，《海外南经》（以下凡称“经”者都是《山海经》中的篇名）记载：“周饶国，其为人短小，冠带。”这是一个小人国，因为他们“短小”——个子矮小。矮到什么程度？汉朝人说他们只有一尺半高，晋朝人说是三尺。关键在于这些小家伙居然还“冠带”，就是戴帽子，束腰带！这两件服饰是古代华夏人十分重视的文化标志。戴帽子，束腰带表明周饶国具有很高的文化水平。这周饶国还不算太奇怪。《海外西经》还有所谓一臂国：“一臂国在其北，一臂、一目、一鼻孔。”这里的国民只有一条胳膊，独眼龙，独鼻孔。更靠北边一些的奇肱国国民也是只有一条胳膊，但是却有三只眼，跟马王爷一样。《海外西经》还有所谓轩辕国，其国民的形象更加怪异：“人面蛇身，尾交首上。”除了脑袋之外，基本是一条蛇。这样的形象，实在很难算人类了！不过，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这轩辕国国民虽然模样难看，但是长寿。长寿到什么程度？连他们的寿命概念都跟常人完全不同。“其不寿者八百岁。”不寿者，就是短命的人。那些短命的轩辕国人都八百岁，就像彭祖一样！更何况那些长寿的！当然，这跟《海外南经》里面所谓的不死民相比，那就小巫见大巫了。不死民是《山海经》里面一个民族，肤色发黑。他们不但长寿，而且可以永生不死。按照晋朝人郭璞的补充解释，不死民是吃了员丘山上的不死树，喝了赤泉的水才获得永生的。以上列举的周饶国、一臂国、奇肱国、轩辕国和所谓不死民，用今天的眼光看，当然都是古代周民族对于远方民族的想象。 一、对异族的想象是如何形成的 文学想象是自由的，我们关起门来，喝点小酒就可以上天入地随意想象。只是这种想象，你自己也不会当真！其实，还有一种想象，是以“真实的知识”的面貌出现在人类生活中。《山海经》作为周代人的地理志，应该是写实的。也就是说，上述对于异族的想象在周代人眼中都是真实的，他们相信远方异族真的是那个样子。这是一种自以为真的想象！ 周代人自以为真的异族想象是如何形成的呢？ 首先，对异族的想象来自误解。上古时代交通不便，不同民族之间的交流稀少，甚至老死不相往来。因此，人们对于远方民族及其文化说不上什么了解。面对来自远方的各种传闻、虚构的东西，又无法验证真假，只好当做事实加以接受。例如，《海外东经》描写东方有君子国：“衣冠带剑，食兽，使二大虎在旁，其人好让不争。有薰华草，朝生夕死。”不少学者认为君子国就是古代朝鲜。他们衣冠带剑，好让不争，正仿佛周人尊崇的君子形象，由此得名。他们不食五谷，而是“食兽”，也大体符合当时朝鲜人主要从事畜牧业的实情。但是，说他们能够使唤两只老虎，显然是想象。这个想象也许跟古代朝鲜人崇拜的山神的画像有关——在古代画像里，这位山神带两只老虎。大概周人见到了这样的画像，把其中山神误认为是普通人。薰华，就是木槿花，每朵花朝开夕落，这大概就是经文中所谓“朝生夕死”。唐代人仍认为君子国多木槿，其人喜欢吃木槿花。现在韩国把它定为国花，叫做“无穷花”，因为木槿的总花期长达数月。可是《海外东经》说薰华是“草”，可见也包含误解。 被动的误解通常是局部的。《山海经》对于君子国的描写可以说是误解，但是，像一臂国、轩辕国、不死民这些全面幻想的异族形象，只用误解来解释就缺乏说服力。 那么进一步探索，周人对异族的想象更主要是来自民族自我中心主义。所有古代民族都把自身所处之地看做世界中心，以自身价值为标准去裁断异文化，以自我为中心，而把异族想象成怪异。连哲人孟子也不能免俗，说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样的昏话。这就是民族自我中心主义。 研究《山海经》对异族形象的想象首先要研究它对周民族本身的认识。在《山海经》的《大荒西经》中记录了一个西周之国：“有西周之国，姬姓，食谷。有人方耕，名曰叔均。……叔均是代其父及稷播百谷，始作耕。有赤国妻氏。”大意是：西周国姓姬，人民从事农耕，吃五谷。叔均很孝顺，代替父亲台玺和伯父后稷进行耕种。“有赤国妻氏”这句话涵义不详，应该是一个女性。这基本反映了周民族的实际生活和真实形象。 那么，《山海经》中众多的异族形象与这个周民族自画像有关系吗？ 表面上看，这些怪异的异族形象杂乱无章，彼此毫无关联。但是，仔细分析，发现他们彼此之间常常出现明显的对立关系。 前文提到一个周饶国，那是小人国。《海外东经》和《大荒北经》都说还有一个与之相反的大人国。晋朝人张华补充说，大人国人需要在母亲肚子里孕育三十六年才出生。 《海外南经》有所谓长臂国：“长臂国在其东，捕鱼水中，两手各操一鱼。”这个国家的人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