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旧城的魅力⊙刘克襄没有三铁共构，从台中火车站到自由路、三民 .pdf

一座舊城的魅力⊙劉克襄 沒有三鐵共構，從台中火車站到自由路、三民路一帶的舊城區，更註定了毫無翻身的機 會。 如今，當我站在中正路和自由路交會的路口，常有一種寂然，尤其是非例假日，那場景 若誇張的描述，很像《惡靈古堡》片尾，女主角走出來時，看到的一片淒涼、破敗的都 會景象。 我的北邊，從台中公園到我佇立的路口，過去至少有六家電影院，什麼豪華、成功和東 海等等，如今多半都荒蕪。有的從歇業至今仍處於空屋的狀態。連帶的，周遭店面十室 九空，早就淪為巷弄髒亂的死角。 這兒曾是舊台中的黃金地段，例假日人潮常川流不息，鄉下人在此一如剛到台北車站， 常有窒息之壓力。小城無新聞，過去每一個階段發生的大事，皆讓人印象深刻。從遠東 百貨開幕，張美瑤來剪彩，到中央書店黯然打洋，成為婚紗禮服店，老台中人如我，自 是如數家珍。甚至，每一回大樓餐廳的火災意外，都還能朗朗上口。 很奇怪，那幾年台中似乎也愈燒愈旺。只是在九○年代初，最後一場遠東百貨大樓的火 災過後，好像所有薪材都用罄了。70 年代以降，這條街道的興隆，就這麼快速地蒸發 了，如今只殘存在老台中人的記憶底層。 有些建築學者看得遠，說是鐵路時代的結束，高速公路年代的來臨。 其實，十年前，市政府努力搶救過，試圖打造車站周遭的繼光街商圈。綠川街景的整治， 以及無數生活記憶的召喚，全都用上了，但人潮不在，再怎麼努力，大街都無以為繼， 小路連帶荒蕪。再者，加上施政的方向過度重視經濟，並未朝自然景觀的風貌大刀闊斧， 很快的這些也降溫，一樣堆積為舊城沒落的內涵。 但我可是很享受這等沒落的，尤其是站在自由路上，能夠從容地四顧盼望，我有種回到 兒時的幸福，尤其是望向南邊時。 我的南邊，眼前整排街道，近乎一半的店面，都在賣太陽餅。 以前最熱鬧的一家，標有菊花，門牌123 號，70 年代初時，蔣經國拜訪後，一炮而紅， 從此奠定了太陽餅的盛世。前些時，中山路轉角的阿明師人氣最旺，據說是從那戶商家 跳槽的。 如今我站的位置，舊的遠東百貨大樓，在火災了不知多少回後，終於承讓給一家企圖心 旺盛的餅店，叫「九個太陽」。斜對面則有一家，很想分庭抗禮，取名「太陽只有一個」。 以前舊世代互拚，如今新廠商近身肉搏，讓這條沒落的街道，就靠著太陽餅的纏鬥，把 過去的熱鬧，勉強支撐著。 一條街道，只靠餅店活絡，當然透露了一些不尋常的訊息。百業蕭條下，台中明顯停格 於70 年代末。而一心豆干、紅豆牛奶冰的熱潮，逐漸將消褪，太陽餅躍昇為台中名產 了。 沿著自由路，再一直往下走。以餅店為中心，一些銀行、學校、銀行和法院座落著，街 道安靜而從容。百年前規劃的棋盤街道，還有一些日本建物殘留著，成為老公司行號和 行政的辦公大樓，更把整個舊城耽擱，滯留於一個較為緩慢的生活圈。 長年居住在這個區域，習慣了這個緩慢。老台中人的步調一如中南部其它鄉間，總是抱 怨台北的快速步調。四季溫和，幾無颱風的台中，他們早認定是本島最適合居住的環境， 過去如此偏執，現在更加堅定。 基於童年情感，我也很享受這樣的老台中，也很高興，看到百年的台中車站，在高鐵之 外，安靜如台中鐵路便當上那張日據時代的滄桑照片，充滿沒落的寂寥。 遠方，中港路交流道，新烏日左營車站，似乎都看到未來的欣欣發展了。這些過去廣漠 水稻田上的新興城市，到了夜晚，如今都燈火輝煌，我卻很陌生，從不曾有生命的認同。 其實，自由路還是有些改變的，或許在地人才看得出，那一微小的變化。 最鮮明的是，一些食品店陸續進來，不讓太陽餅商家獨佔鼇頭。白木屋、和果子、懷古 滷味，以及聯翔餅店等等食品業的陸續進駐，都讓我們看到這條餅街的成熟和多樣。 糕餅食品業的豐富，讓我感受到一個中產階級社會的穩定生活。這些店面勢必評估過整 個舊城的消費能力，足以支持它們在此開設分店。 在這條街上，為了爭取外來旅客的消費，太陽餅繼續爭奇鬥豔，但其它食品的競爭著眼 點就不在此。大方向上，他們清楚知道，這兒擁有固定的客源。多數店面可以潛心地研 發產品，不必忙著俗媚地逢迎顧客，緊張地以叫賣、折價的方式，招攬旅人。 晚近，像「日出乳酪蛋糕」如此高價位，精緻包裝，又充滿人文氣息的食品小店，後來 會在此區出現，而且自信地座落在不那麼繁華的街坊時，就一點不意外了。 我主觀地認定，這家店面經營者的生活思維，勢必和這種老台中的穩定和從容，有著密 切的關係。 比如，五權西街最早的那家，感覺好像走入庭院，而非食品店。一進門，先彎入一枕木 鋪的森林小徑，再走進精緻的店面，邂逅了多樣的產品。這種大膽的門面創造，其實， 很貼近舊城的生活內涵。南北兩個大城，很少有如此的空間層次，足見主人所欲追求的 美學情境。 但日出系列的第三家「日出．旅人」位於交通往來頻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