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闻”及“体量” ：宋廷考察地方的路径举例.pdfVIP

“访闻”与“体量”：宋廷考察地方的路径举例1 邓小南 北京大学中国古代史研究中心 一代的史事，经常在与前代史实的比较中被发现其意义。就对于地方官员行政效能（“能 否”）、任内表现（“勤惰”、“廉贪”等）的考察而言，应该说历朝历代皆不敢轻忽，依中央 ——高层政区——基层政区循序核查的基本格局也都具备，所不同的主要是考察的具体方 式。 本文所关注的，主要是宋代考察体制中承上启下的监司层级2 ，既注意朝廷对于监司的 考察，亦兼及监司对于属部郡县长吏的考察；所讨论的，主要是当时考察地方官员政绩表现 3 的方式亦即考察的具体路径 。 一、从王逵案例看“访闻”与“体量” 王逵（991—1072 ）字仲达，濮阳人。仁宗中期历任荆湖南路、江南西路、荆湖北路、 河东路、淮南路转运使。他虽然进士出身4 ，却是典型的吏干型人物。 王逵其人，在宋代说不上是什么显赫人物，但对其监司任内的所作所为，历来有鲜明的 弹劾批判或称誉颂扬；这些截然不同的评价，又是来自于许多当时或后世的知名人士。两种 意见中，一类指其为“酷悍吏也”5 ，这种批评不仅来自与其同时的张方平、包拯、司马光 等台谏官员，也出于朱熹等南宋的儒林领袖；另一类意见则强调其“志意广博”“威令大行” 6 的一面，这种说法以曾经受到王逵直接提携的文坛才俊曾巩为代表。 本文所关注的，不是王逵在各地作为的是与非，而是希望自围绕王逵的弹劾事件出发， 讨论当时中央监察部门获取地方讯息、瞭解监司治迹的基本途径，藉以观察宋代考察体制之 实际运作方式。 （一） 奏弹王逵的案例 对于王逵监司任内表现最为集中的批评，来自庆历年间（1041～1048）曾任监察御史的 包拯。《包拯集》中存有自庆历五年冬至六年夏弹劾王逵的七篇奏章7 。此外，司马光《传家 8 9 集》中有嘉祐七年（1062）的《言王逵札子》二篇 ，张方平《乐全集·言事》 、欧阳修《文 1 本文为教育部基地研究项目“中国中古时期的文书传递与信息沟通”中期成果。 2对于宋代的路级机构，特别是对于监司的设置及其职能，学界历来有许多讨论。对于“监司”一词的含义， 日本学者青木敦《宋代の监司の语义にっいて》（见《歴史学研究》第753号）一文中有比较集中的讨论； 对于监司的多元结构及其职能的双重意义，金圆《宋代监司制度述论》（《上海师范大学学报》，1994 年第 3 期）、余蔚《宋代地方行政制度研究》（复旦大学 2003 年博士论文）等，都做了较为全面的探讨。兹不赘。 3 本文所谓“考察”、“按察”，是指通过多种途径对于官员表现的瞭解核验。其中既包括常规的、层级式进 行的考核，也包括依托台谏、特使进行的访察监察。参见拙作《略谈宋代对于地方官员政绩之考察机制的 形成》，载《庆祝邓广铭教授九十华诞论文集》第 239～240 页，河北教育出版社 1997 年版。 4 天禧三年（1019）进士及第。 5 （元）脱脱等撰，《宋史》卷四二七《周敦颐传》，中华书局点校本，1977 年，第 12711 页。 6 （宋）曾巩著，陈杏珍、晁继周点校，《曾巩集》卷四三《刑部郎中致仕王公墓志铭》，中华书局，1984 年，第 573 页。 7 包拯门人张田，编有《孝肃包公奏议》一书，分门别类厘作十卷。杨国宜《包拯集校注》（黄山书社 1999 年版），将文集重新编年整理，其中对于弹劾王逵奏章的序次亦进行了考订调整。本文即以该校注本为据。 8 （宋）司马光《司马文正公传家集》卷二六，文渊阁四库全书本。 1 10 11 忠集·奏议》 、赵抃《清献集·奏议》 中都有奏弹王逵的文字。 王逵的作为初见于史册，是在宝元二年（1039）冬。当时他在开封府推官任内，协助“强 敏皦核”的知府郑戬处断了因府吏冯士元奸赃及私藏禁书而引起的狱事。事情牵连到当时的 不少朝廷重臣，王逵也首次展现了其遇事果敢必行的特性。 宝元康定间，王逵出任荆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