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白话文宗教启蒙稣会传统.PDFVIP

中國文哲研究集刊　第四十二期 2013 3 51 108 年 月 頁 ～ 中央研究院中國文哲研究所 近代白話文•宗教啟蒙•耶穌會傳統 —試窺賀清泰及其所譯《古新聖經》的語言問題 李奭學 中央研究院中國文哲研究所研究員 臺灣師範大學翻譯研究所合聘教授 一、翻譯與神意 推行白話文 ，是胡適(1891-1962) 一生念玆在玆的問題 。為了強調古來文 白分家的負面教育效果 ，為了說明中國傳統顯然不重白話書寫 ，民國十一年 ， 胡適在 《五十年來中國之文學》裏評論道 ：最近 「這五十年的白話小說史仍舊 與一千年來的白話文學有同樣的一個大缺點 ：白話的採用 ，仍舊是無意的 ，隨 便的 ，並不是有意的」1 。從中國文學的大傳統來看 ，胡適這裏持論不無道理 ， 而我們若就 《白話文學史》質而再言 ，則胡適批評的範圍恐怕更大 ，大到宗教 2 典籍的譯作都涵括在內 。說來也是 ，清末以前的白話創作或翻譯 ，大多是書 場或譯場的產物 ，有其特殊的規範 ，並非編次者及譯家如吳承恩(1510-1582) 和鳩摩羅什(334-4 13) 等人的 「有意」之舉 ，更非自覺性高而樂以白話撰作或 翻譯 。 不過 《五十年來中國之文學》裏 ，胡適的觀察也有值得商榷之處 ，因為只 要走出中國古來著譯的大傳統 ，把觸角伸到明清兩代的傳統士子尚難承認的基 本文承國立清華大學蘇精、國立中興大學陳碩文、香港大學宋剛、香港浸會大學麥金 華、中央研究院文哲所林熙強五位教授學者指正與協助 ，而香港思高聖經學會的胡健 挺神父和楊炎修士也適時伸出援手，提供資料 ，謹此致謝 。 1 1968 2 胡適：《五十年來中國之文學》，《胡適文存》（臺北：遠東圖書公司， 年），第 集， 183 頁 。 2 1974 113-152 胡適 ：《白話文學史》（臺北 ：文光圖書公司， 年），頁 。 - 51 - 中國文哲研究集刊　第四十二期 督宗教的中文小傳統去 ，那麼 《五十年來中國之文學》裏上引的評論 ，胡適恐 怕就說得稍微急了些。為傳教與弘揚教義 ，清末來華的基督新教的傳教士早已 在華寫下不少白話小說如米憐(William Milne, 1785-1822) 的 《張遠兩友相論》 (1819) 等 。不過嚴格說來 ，這些韓南(Patrick Hanan) 所稱 「傳教士小說」 (missionary novels) 仍非中文世界最早 「有意」為之的白話著述 。就小說言之 ， (Joseph de Prémare, 1666-1736) (1715?) 我們可以上溯到清初馬若瑟 的《儒交信》 ： 這是一部深受章回小說影響的白話小說 ，是整個基督宗教在華可見最早的白話 文學 。馬若瑟雖未明白道及何以白話撰之 ，他確是 「有意」效當時的流行說部 著作3 。 上文所寫若和本文文題有所出入 ，則問題當在 「小說」或 「文學」二詞難 以用在護教或教義問答一類的文本上 。話說回來 ，如果我們談的是 《聖經》的 中譯 ，那麼事情可能便得改觀 。從現代人的角度觀之 ，《聖經》中「小說」有之 ， 「詩歌」有之 ，就連 「戲劇」都可一見 ，當然可用 「文學」一詞加以界定 ，不必 盡以教條視之4 。就本文的關懷而言 ，明清間在華耶穌會諸作中最可平衡胡適 的白話文學史觀者 ，則非乾嘉年間法國耶穌會士賀清泰(Louis de Poirot, 1735- 1814) 中譯的 《古新聖經》殘稿莫屬 。我之所以稱 《古新聖經》為 「殘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