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檐胡帽考一种女真帽式在蒙元时代的盛衰史.PDFVIP

“深簷胡帽”考： 一种女真帽式在蒙元时代的盛衰史 张佳 复旦大学文史研究院 (初稿,请勿引用) 概要：明朝洪武元年发布的更易“胡服”诏令，曾经专门提到元代流行的“深簷胡帽”。 综合考察蒙元时代的各类资料可知，这种具有深刻时代特征的帽式，即是“幔笠”（或名缦 笠、方笠、四角笠子）。幔笠本是金代女真服饰，后被蒙古人接受，并在蒙古征服的裹挟下 遍及中国、高丽、中亚乃至波斯地区；使用人群亦遍及君主、臣僚、文人、庶民各个社会阶 层。元明鼎革之后，它被汉族士大夫视作中国在元代“胡化”的重要象征，从而迅速淡出历 史舞台；丽鲜易代之际，幔笠也在朝鲜半岛上演了类似的历史。 幔笠具有鲜明的时代特征，但迄今为止的蒙元服饰研究，却对其缺乏正确认识，以致与 明代帽式混同。有关幔笠的研究，不仅有助于厘清许多重要图像资料的时代，而且幔笠在东 亚流行与消亡，也从侧面见证了煊赫一时的“蒙古风”的兴衰、以及东亚儒家知识分子“胡 汉华夷”意识消涨的历史。 一．引言：从一则史料的校勘说起 洪武元年二月壬子（1368 年2 月29 日），即位仅仅三十八天的明太祖朱元璋（1328-1398）， 1 颁布了著名的革除“胡服”令，号召臣民“复衣冠如唐制”，也即恢复唐代的衣冠样式，以 此显示新王朝在文化上对“中国正统”的继承。《明太祖实录》概述和节录了这一诏令的内 容，云： 诏复衣冠如唐制。初，元世祖起自朔漠以有天下，悉以胡俗变易中国之制。士庶咸 辫发椎髻，深襜胡俗，衣服则为袴褶窄袖及辫线腰褶；妇女衣窄袖短衣，下服裙裳，无 复中国衣冠之旧。甚者易其姓字为胡名，习胡语。俗化既久，恬不知怪。上久厌之。至 是，悉命复衣冠如唐制。……不得服两截胡服，其辫发椎髻、胡服、胡语、胡姓一切禁 止。斟酌损益，皆断自圣心。于是百有余年胡俗，悉复中国之旧矣。2 在中国近世文化史上，这是一份非常重要的文献，屡屡为研究蒙元史和明史的学者所引用。 1 本文中所使用的 “胡服”、“胡化”、“华夷”、“夷夏”等词汇，均系为了便于表达而沿用历史惯称，并不 包含价值倾向。 2 《明太祖实录》卷30，台湾中研院史语所校印本，第525 页。 1 不过，这份诏令所言及的服饰名物，笔者尚未见有专门的探讨。今天通行的史语所校印本《明 实录》，系据多种明清抄本整合而成，虽经校勘，讹误依然众多。本条诏令中文字扞格之处， 亦未见有很好的校勘与疏通。 例如，“深襜胡俗”一句，“襜”依据《洪武正韵》等字书的解释，即古代服饰配件中的 3 4 “蔽膝”，于此文意难通。《太祖实录校勘记》此处云“旧校改‘俗’作‘帽’” ，但 “深 襜胡帽”一语，文意依旧晦涩。幸运的是，嘉靖以降，随着明代诸朝《实录》的传抄出宫， 抄撮《实录》纂修各体史书，在明后期史家当中蔚为风气。周藩宗正朱睦㮮 （1517-1588）， 5 在分类纂录洪武朝政事的《圣典》一书中，引用《实录》此条，作“深簷胡帽”。嘉靖《宣 6 府镇志》和顾炎武《日知录》引及此一诏令，也均作“深簷胡帽” 。此外，从诏令上下文 语境推断，“辫发椎髻”描绘元代发式、“袴褶窄袖”描绘衣式，“深簷胡帽”描述元代帽式， 文意允切。因此，综合考虑以上因素，通行本《明太祖实录》革易“胡服”诏令，“深襜胡 俗”一词，应当校正为“深簷胡帽”；“襜”是“簷 （异体作‘檐’）”之形讹，“俗”则系涉 上文“胡俗”而误。 然而，“深簷胡帽”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帽式？其在元代流行程度如何？元明易代之后， 是否又真的随着“胡服”禁令而从民众日常生活当中消失？这些更为深入的追问，远非文本 校勘所能解决，而应从元明史料、尤其是能够反映社会生活实态的图像资料当中，寻求答案。 二．正名：元代 “瓦楞帽”考误 顾名思义，“深簷胡帽”是以“深簷”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