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一八事变后中国留日学生的抗日救亡活动.PDF

九一八事变后中国留日学生的抗日救亡活动 王奇生 在 30 年代的留学界, 留日学生人数最多, 约 占当时出国留学 生总数的一半以上。与欧美留学生相比, 留日学生因置身敌邦, 外 受 日本军阀的压迫, 内忧故国家园的陆沉, 对国难感触最敏锐, 其 民族情绪最激昂。本文试以 193 1- 1937 年的留日学生为对象, 力 图反映这一群体负笈敌邦的遭际和心态, 并考察这一群体是如何 回应 30 年代民族救亡的时代大潮的。 一 　　中国人赴 日留学, 始于甲午战败之后。战败国屈辱的阴影一直 如束如缚地笼罩在留日学生的心坎。曾几何时, 日本向中国俯首称 臣; 千百年间, 中国一直是日本的文化母国。而如今, 昔日的学生反 超过当年的先生, 而且还反戈一击, 将先生打得惨败。对当时中国 人来说, 惨败于东洋 日本比惨败于西方列强更感到耻辱; 而对当时 日本人而言, 他们把击败大清帝国作为其国力强盛的重要标志, 比 战胜朝鲜更兴奋, 更信心倍增。当中国青年赴 日留学时, 岛国上下 奔走相告, 无不引以为 自豪, 仿佛留日学生也是他们的“战利品”。 甲午战争标志着中日两国文化地位的逆转。随着文化地位的逆转, 中日两国人各自在对方心目中的地位也为之一变。从此, 日本人对 中国幡然改态, 由昔日的敬仰急转为蔑视, 而中国赴 日留学生则首 当其冲地成为他们轻侮的对象。近代留欧留美的中国学生虽然也 都感受过种族歧视的痛苦, 但其创痛从来没有留日学生之深切。在 ·159 · 某种意义上可以说, 近代中国人留学 日本的历史就是一部忍辱东 瀛的历史。 早在 1906 年, 宫崎滔天就告诫 日本朝野民众说: “你们旦夕欺 侮、讥笑、榨取、剥削、诱惑的 ‘清国奴’中国留学生, 将是新中国的 建设者。他们今 日含垢忍受着你们的侮辱, 你们心中没有一点慊焉 之情吗? 侮辱他们, 势将受他们侮辱。互相侮辱必将以战争相终 ① 始。” 宫崎滔天的话竟不幸而言中! 中国留日学生归国后, 往往相 率而排 日。这自然与他们留学之时“日人有害其感情”有很大的关 系。不过, 若寻根溯源, 无论是日本民众对中国人的轻侮, 还是中国 留日学生的排 日, 均与 日本军国主义者的侵华野心和侵华步伐紧 密相联。 日本军国主义者对中国的步步进逼和接二连三的侵略行 径, 激起全中国民众的愤慨和反抗。留日学生因置身其中, 对 日本 国民由潜意识中流露出来的侮华心态和 日本当局公然露骨的侵华 野心, 洞若观火。正如清末留日学生王拱璧所言: “余游学日本, 恰 似被盗苦主游观盗窝, 无论何处, 皆可发现其赃物盗谋; 又似老幼 被虏, 偶入虏居, 得见烹翁之羹, 醢儿之脍, 鼎镬杂陈, 备虏饔食, 纵 ② 使精神麻木, 意志疏懒, 亦思呼号家人御盗伐虏。” 留日学生学成 归国, 如同刚进行过一场抗 日意识的培训, 又似刚从“盗窝”、“虏 居”归来者呼号家人御盗伐虏那样, 疾呼国人排 日反 日。甲午战争 尤其是“二十一条”以后, 中国人民反帝的重心由反对西方列强转 向反对东洋 日本, 而留日学生在历次反 日运动中都充当了急先锋 的角色。 如果说 20 年代以前留日学生的反 日排 日活动是随着 日本侵 华步伐的时张时弛而时起时伏的话, 193 1 年九一八的愤火则激变 为一发不可收之势。 ① 宫崎滔天: 《关于中国留学生》, 载《革命评论》1906 年 9 月 5 日。 ② 王拱璧: 《东游挥汗录 ·冠辞》, 引自实藤惠秀: 《中国人留学日本史》, 三联书店中译 本, 第 183 页。 ·160 · 193 1 年 9 月 18 日, 日本关东军在沈阳北郊的柳条湖炸毁南 满铁路一段路轨。留日学生闻迅后, 愤慨臻至极点, 当即于 9 月 19 日宣布全体罢课。9 月 23 日, 东京工业大学的中国留学生首先决 议一致归国。归国运动的浪潮随即波及东京其他各校。9 月26 日, 东京 17 校的留日学生代表集会, 决定采取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