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看二十篇——戴上‘戏剧眼镜’品味文字重要的舞台装置——细.docVIP

（九） 重要的舞台裝置 ——細析夏韶聲唱的〈空凳〉 作者簡介 這首由夏韶聲唱的歌曲，作曲者是林敏怡，由林振強填詞。 林振強是資深廣告撰稿員，廣告公司創作總監。在《明報周刊》發表「洋蔥頭四格漫畫」，兼專欄作家。八十至九十年代活躍於香港填詞界，作品過千。〈空凳〉於1985年第一屆亞太流行歌曲創作比賽中獲香港區冠軍。2003年病逝，享年54歲。 凳子，即使丟空了…… 一張丟空了無人坐的凳 仍令我再不禁地行近 曾在遠遠的我以前　這凳子裏 父親恍似巨人 歌詞由物及人，由一張陳舊的凳子引出種種回憶，是興——聯想的寫法。還記得兒時常玩「爭凳仔」的遊戲吧？場地上放一排「凳仔」，音樂響起，就要圍繞那排「凳仔」走，音樂一停，立即就要找一張「凳仔」坐下來，沒有「凳仔」坐下來的便要出局。能坐上了「凳仔」就是說我佔上一個位置，「凳仔」在這裡隱含了人「存在」的意思。 這個「存在」意義，在排隊中就更明白了。有到醫院輪街症或通宵輪候什麼經驗的人，或許都看過不少人會以「凳仔」霸佔位置吧？ 在舞台上，凳子（「椅子」）是不可或缺的裝置。傳統戲曲的舞台擺放了一桌二椅，故事馬上就開演了。舞台擺上一張或疊放多張椅子，龍虎武師在上面表演一個後空翻，簡直就是絕活！還有，在舞蹈表演裡，舞蹈員很多時就以身體舞動來和椅子作對話……。 椅子是供人坐的。不同式樣、大小的椅子放在舞台上，就應該都和「人」有關，於是就有不同的解讀了。舞台裝置不只是空間的純粹擺設，它有特定的功能與作用，它可以是掌權者地位的象徵。即使它長期丟空着，也會讓觀眾聯想：那缺席的，是逝去了的伴侶，還是長輩？還是哪一位重要的「阿誰」（音「阿水」）？ 回到〈空凳〉的歌詞去，這是一張怎樣的凳子？是木造的還是籐造的？是來回晃動的安樂椅？還是普通的一張板凳？還有，這凳子是爸爸當日親手造的嗎？有故事隱隱在歌詞的後面……。 現在，它只是閒閒地丟放一旁，不再供人坐了。那為什麼仍要放在這裏？這凳子可潛藏着父子之間的故事？那是怎樣的故事？兒子不禁走近凳子——父親曾經坐在上面或乘涼，或打瞌睡，或給我說故事，或給我說人生大道理……，一幕一幕的情節自遙遠處朦朧地浮近心頭。兒子說：我只看到高大的父親身影，他是無所不能的，是我心目中的英雄！ 因磨殘而遺下的憾 輕撫給腰背磨殘了的凳 無奈凳裡只有遺憾 在遠遠的以前　凳子很美 父親很少皺紋 第二段歌詞，填詞人變換了描寫角度，刻意人物合寫。在舞台上是主角靜態的表演，並無片言隻語的對白或獨白，只是透過緩緩的動作來表現複雜的內心感受。曾幾何時，父親仍未踏入暮年，那凳子是美麗的。那段日子，凳子見證了這雙父子多麼美好的時光！ 時光流逝，歲月無情，兒子撫摩着斑駁的殘損了的椅背，父親風霜的臉容也冉冉浮現……。對着凳子，驚覺前後變化竟這樣大，一陣無奈襲上心頭，空餘遺憾。 林振強這兒用了準確而形象突出的文字。凳子的木（就假設是木造的椅子吧）給「磨」去了（空了），卻因此而「遺」下（空餘）憾意！ 「在遠遠的以前」，這凳子很美，而未老去的父親還在。而今天，凳子是因歲月而留痕；因此，遺憾，純粹是因為時間過去？ 關鍵在「獨」 獨望著空凳願我能 再度和他促膝而坐 獨望著空凳心難過 何想講的從前不說清楚 第三段歌詞，是第二段歌詞的延續，也把情節帶往更深處發展。好想念好想念啊，兒子獨自一個人看着那冷冷的空凳發呆，傷心難過： 我竟一再錯過了那些美好時光！但願時間可以倒流，讓父親再一次坐在凳子裏，我可以和他促膝談心。我從前沒有開口和他說的，便可以一一向他說個清楚……。 有什麼最重要的心底話是沒有跟父親說清楚的？詞人很聰明，他沒有明明白白地說出來，就讓聽歌的人各自去補足好了。他在這段歌詞裏特別用心的，是用了兩次「獨望」，強調了兒子今天的無伴，無助，也無奈！ 要「說」出來！ 曾懶說半句我愛他　懶說半句我愛他 過去我說我最是要緊 今天發覺最愛他　呼叫永遠也愛他 聽我叫喊只得一張空凳 憑着這段「副歌」，填詞人直接挖開主角的內心。他連用兩句「懶說」，是主角懶說片言隻字去表白？原來，少年輕狂，自我中心，懶得理會自己身外一切的人事；而今天，走過怎樣的人生，怎樣的路，才赫然驚覺，最愛的就是自己的父親！ 為什麼竟要等到今天才發現，才能領會啊？對着那冰冷的空凳，內心熾熱的感覺，迸發而出。既是當時未能道說，今天且待大聲呼叫，以至摧心瀝血的叫喊：父親，我永遠愛你！ 然而，眼前聽他呼喊的，無論如何，就只是一張空凳。 第三段和副歌都是要重唱的，這段副歌，更先後要唱三次。於是，配合歌者滄桑而稍見嘶啞的嗓音，更把主題深化了。 從「空」而知「殘」，因「殘」而有「憾」。其「憾」在「獨望」，而悔在當時不「說」。這首歌詞寫來層次井然，令人惻惻。 以覩物思人為內容的藝術作品，古已有之。但是，林振強寫出了未能趁父親在世時表達愛意的悔與憾，這份親情既「永恆」卻「現代」。畢竟古人更講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