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庭侧写父母与孩子-司法新声.PDF

法務部司法官學院 學員專區 學 員 專 區 54 媽咪不要哭 ：少年法庭的年少時光 新店的學官室有大片窗戶 ，採光佳 ，視野俯瞰對面的國中 ，隔著一排行道樹 ，孩 子們操場上的笑聲自樹葉間的縫隙傳來 ，一串串音符隔著窗 、隔著一排樹 ，聽起來有 些遙遠 ，逐漸模糊 。 或許 ，就像法院裡這些孩子們的記憶一樣 ，上一次無憂無慮的嘻笑叫鬧是什麼時 候呢？記憶早已像夢遊的軀殼 ，漫無目的飄盪到遙遠模糊的方向。我回想著今天看見 的每一對母子 、父女 、父子 ，與母女 ，每一對 ，他們的生活都像一只垃圾桶 ，在悲慘 世界的場景中最骯髒 、陰暗 、發臭角落的那一只垃圾桶 ，塞滿貧窮的嘔吐物 、低賤的 廢棄品 ，彷彿世界的不幸再也無處可去 ，只能搶著在他們的生命裡落腳 。 我覺得好難受 ，不在於對不幸的同情與對犯罪的厭惡 ，而是對自己此時此刻的身 分感到唾棄與作嘔 ，我們如何能夠在這些家長面前斥責他們教導無方？又有什麼立場 指著孩子們數落教誨？梅花因為冷冽中的盛開而美麗 ，我們只是一叢叢栽種在溫室裡 的養殖花卉 ，如何能體會病懨懨的植株在風中受凍 ，卻遲遲未能開花的痛苦？如何告 訴它該怎麼遵從醫囑才能夠開成一樹雪白？然而 ，卻是在溫室裡被栽培的我們 ，才能 因為生長的美麗動人而得到掌聲 。 此外 ，令人迷惘的還有社會對於成功的定義 。孩子決定回學校 ，少年保護官告訴 他 ，既然決定回學校了 ，那麼最重要的就是顧好成績 ；孩子期末考名次進步 ，保護官 告訴他 ，這是付出就有收穫的道理 。成績好 、有錢 、有地位是成功的三種定義 ，不出 亂子 、不給社會添麻煩 ，就是法院管不到的乖孩子 ，孩子們接收到的教育都太過具體 而狹隘了 ，社會要孩子們選擇一樣工作以求溫飽 ，卻沒有機會讓孩子選擇他的興趣 ， 社會要孩子賺錢以自食其力 ，卻沒辦法接受沒有錢的快樂可能也是一種回饋 。如果孩 子已經選擇了烹飪或修車 ，為什麼還得告訴他要重視成績？如果他的成長經驗總是付 第114期 Judicial Aspirations 94 余佳恩 法庭側寫：父母與孩子、先生和妻子，以及一塊牛肉的故事數則 出而沒有收穫 ，僅僅因為一次的期末考就告訴他 「付出就會有收穫」這樣的俗諺 ，那 麼他該如何面對過往與今後仍不可避免的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 少年貧困流離卻仍然在社會耀眼發光的故事時有所聞 ，然而這樣的故事 ，還得再扣 除 「遇上貴人」、「遇上時機」、「遇上環境」這些造就天時地利人和的要素 ，大多數 的孩子從出生那一刻就注定了人生 ，說他不夠努力嗎？即使生長在完整美好家庭的人 ， 都免不了生命中的挫敗 ，對顛沛流離的孩子苛責他的不夠努力 ，未免過於強求 。 慶幸我坐在角落 ，今天 ，一位媽媽看著孩子被法警帶走 ，崩潰決堤 ，我也止不住 眼淚 ，是一個小女孩 ，年紀真的很小 ，個子也小小的 ，一開口仍是濃濃的童音 ，但超 齡的打扮吸引每一個人的目光 ，一頭烏黑長髮燙成波浪大捲 ，沒有鏡片的黑框眼鏡增 添一絲知性 ，長版風衣遮住短裙 ，細長白皙的腿踩著一雙十公分高的鞋 ，就這樣雙手 放在風衣口袋 ，小碎步一踏一踏的跟著法警走了 ，留下哭泣的母親 。一開始是偷竊 ， 被抓來法院送給保護官保護管束 ，幾次沒有按時報到 ，就再被抓去觀察五天 。 類似的理由這樣被抓去觀察五天的孩子有好幾個 ，有個孩子酷酷的 ，法官問什麼 都承認 ，頭也不回地跟著法警離開 ，有個孩子看起來活潑頑皮 ，法官問媽媽兒子平常 有沒有幫忙賣菜 ，媽媽靦腆又無奈的笑說哎呀也沒什麼幫忙 ，兒子跟著法警離開時 ， 還轉頭笑著跟媽媽說掰掰 ，好像只是去一趟愉快的五天畢旅 。有些爸媽坐在與孩子一 段距離的位子 ，彷彿想離這一淌混水越遠越好 ，有的爸媽保護孩子央求法官再給一次 機會 ，有的爸媽知道孩子無法管 ，希望國家接手 ，有的爸媽痛心疾首 ，跟孩子說你再 吸毒就關到老吧 。即使不幸的家庭也還有程度之分 ，過動兒的孩子生在低收入戶家 庭 ，成了要零用錢不成就打父母的壞孩子 ，亞斯伯格症的孩子生在社經地位高的人 家 ，則是送到美國唸書的資優生 。 偷偷抹去眼淚後回到辦公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