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一项权利的人的尊严.PDFVIP

· 85 · · 伦 理 学 · 作为一项权利的人的尊严 甘 绍 平 人的尊严概念与人权理念有着密切的关联，尊严概念应成为人权理论研究中一项不可或缺的内 容，这在当今国际学术界业已成为共识。然而，究竟应该如何理解人的尊严与人权之问的关系，对此 却有两种截然对立的看法。一种看法认为，人的尊严作为一种绝对价值构成了人权的根基与 目的，人 权则是人的尊严的具体化。如德国著名哲学家施贝曼 (RobeaSpaemann)说：人的尊严 “所标识的 首先并不是一种特殊的人权，而是蕴涵着对像人权这样的事物的论证” (Spaemann，S．297)。蒂德曼 (PaulTiedemann)也说： “人的尊严是人权的源泉” (Tiedemann，S．12)。另一种看法则认为，人权 构成尊严的基础。 “人的尊严是奠定在人的权利之基础上的” (Stoecker，S．8)。诺伊曼 (UlfridNeu— mann)将人的尊严理解为体现在 “合乎为人之尊的对待上的权利” (Neumann，S．54)。沙伯尔 (Pe— terSchaber)更是明确指出， “人的尊严是一项权利，即不被侮辱”(Schaber，S．119)。 值得注意的是，上述分歧密切相关于以高科技与全球化为特征的新时代和新社会实践中涌现出的 众多亟待解答的道德难题带来的挑战：如果人的尊严是人权的根基因而具有绝对性，且所有的人类成 员 —— 不论是早期胚胎还是成年罪犯 —— 都因其人之属性而享有神圣不可侵犯的尊严，则以牺牲 胚胎生命为代价的治疗性克隆就会受到严厉的道德谴责，而为了维护社会治安在重要的公共场所通过 摄像镜头对人群进行监控的活动也会失去道德辩护的可能性。因此，有关人的尊严及尊严与人权之关 系的探讨不仅对于伦理学、特别是应用伦理学具有重大的理论意义，而且对于生命科学实验和打击恐 怖主义的活动也不失宝贵的实践价值。本文首先对历史上出现的有着重大影响的关于尊严概念的不同 理解进行剖析，揭示其在解释力上的明显缺陷，进而做出自己对尊严概念的界定 ，同时提出自己对人 的尊严与人权关系问题的解答。 人拥有尊严，这种尊严不得受到无端侵害，这一理念是当今世界文明的一个核心要素，它构成了 人类共同生活并有效抵御人际问的迫害与虐待之现象以及人类 自我毁灭之威胁的一个精神基础。这一 理念是人类在追求 自由、正义和人道的生存状态的斗争历史上所取得的一项巨大成果。按照斯特潘尼 亚思 (MarkusStepanians)的勾画，人的尊严理念在西方曾经历了三个历史发展阶段 (Stepanians，S． 83)。从古希腊始到康德止，是尊严理念的所谓哲学一神学时期。斯多葛派、西塞罗、阿奎那、皮科 (PicodellaMirandola)以及启蒙运动的完成者康德，都对 “尊严”进行了富有价值的哲学阐述。但在 此期间，这一理念还仅仅被局限在哲学课堂的范围之内。到了l9世纪中叶，尊严理念进入了其所谓 的政治时期。在拉萨尔、普鲁东的眼里，尊严理念构成了指引工人运动为赢得合乎人之尊严的生活条 件而奋斗的一面旗帜。从2O世纪中叶始，尊严理念进到了其关键的法律建构期。基于对德国纳粹灭 · 86 · 《哲学研究》2008年第6期 绝人性的残酷暴行的深刻反省以及亚非拉中小国家反对西方殖民主义、种族主义的民族解放运动的政 治需求，人的尊严与人权两个概念同时进入 《联合国宪章》及 《世界人权宣言》，以此为标志，尊严 作为人类的一种重要价值开始固化为一项为国际社会以及全球文化所普遍认同的法律原则，同时也成 为一种普遍流行的国际性的伦理词汇。它深刻地影响了二战以后许多国家的宪法建构，而在当时刚刚 从纳粹帝国废墟上建立起来的联邦德国，人的尊严理念甚至成为整个法律体系的基石与轴心。 然而，正如德国著名法哲学家赫斯特 (NorbertHoerster)所指出的，作为一个重要的哲学、伦理 和法律概念， “尊严”却一直没有一个清晰可辨的含义。即便是在视尊严为全部社会秩序最高价值的 德国，其宪法法院也一直避免对尊严进行定义。这种情况造成了人们对这一概念的滥用以及它 自身的 贬值。例如，支持安乐死法律化者以捍卫要求安乐死的人的自主意志的尊严为理据，反对安乐死者则 坚持人的生命尊严的崇高性。支持治疗性克隆的人强调需要这种新的疗法来挽救生命的病人的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