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学哲学的介入主义方案－修改.docVIP

科学哲学的介入主义方案 孟 强 （北京大学哲学系，北京，100871） 摘 要：在当代，表象主义的哲学研究范式越来越缺乏说服力。为了把握当代科学的形态，必须放弃理论态度和旁观者立场，从表象转向介入，把科学作为一种在世存在的方式。在介入主义看来，只有介入世界，才可能认识世界，随着科学实践的展开，自然被不断重构，相关的社会群体结构也随之发生变迁。普遍主义的科学观让位于地方性知识。尽管介入主义承认相对主义，但并不否认科学的普遍性与客观性。最后，介入主义主张，应该对哲学重新加以定位，奠基性的规范方式应该为参与性的规范方式所取代，政治学考察因此成为可能。 关键词：介入主义 表象主义 科学实践 地方性知识 进入二十世纪，科学的形态业已发生了显著变化。早在六十年代，普赖斯便认识到，无论是从组织规模、资金投入、人员数量、与其他领域的互动，还是从跨学科的程度看，现代科学均与近代的“小科学”有着实质性差异，“大科学”时代已经来临。然而，普赖斯在强调科学的社会组织结构变迁的同时，并未对由此造成的知识形态和知识观念的演进给予足够的重视。有鉴于此，约翰·齐曼（John Ziman）在《真科学》中提出了“后学院科学”（post-academic science）概念。如果“学院科学”意味着科学共同体享有高度的自主性，真理作为共同体追求的终极目标，那么在后学院科学时代，产业、政治、经济、军事和公众的参与，使得科学共同体的边界日趋松动，知识生产的条件、目标和方式与科学共同体之外的各种力量之间存在着密不可分的互动作用。面对当代科学的种种转变，传统的科学哲学越来越缺乏解释力与说服力。在以往的哲学家们看来，科学是普遍有效的知识体系，科学研究的唯一目标是如其所是地反映自然，科学共同体的自主性是追求真理的重要前提之一，“发现的情境”与“辩护的情境”的区分则从认识论上确保了知识的纯洁性。显而易见，这种知识理念对应的是“小科学”，殊难应对后学院科学时代的境遇。 或许，我们应该另寻哲学出路。以往，表象主义（representationalist）认识论把科学规定为对世界的客观的、中立的表象，相应的本体论预设把科学作为一种外在于世界的认知活动，作为对世界的静观（theoria）。正是这样的预设使得我们无法对当代的科学现象作出合理的解释。这条思路继承了古希腊以来一直主导着西方思想脉络的理论优位（theory-dominated）传统。然而，培根早在四个世纪以前就已经告诉我们，“实验科学”获取知识的过程同时是一个控制与改造自然的过程，认识活动是以介入自然为前提的。在自然科学内部，随着量子力学的发展，人们逐渐认识到，原子对象与研究者的观察活动无法如经典物理学所认为的那样可以截然分开，量子现象是一种包含人的认识活动在内的整体性，客观主义的认知方式显现了自身的局限性。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兴起的科学的社会研究（social studies of science）表明，知识生产与社会文化结构之间存在着密不可分的互动作用，科学与社会有着不可否认的内在相关性。在此情形下，我们应该放弃以往的表象主义范式，把科学作为一种在世存在（In-der-Welt-Sein）的方式，作为参与和介入世界的实践活动，从表象主义走向介入主义（interventionism），以期更加合理地把握当代科学形态的转变与知识观念的变迁，本文愿在介入主义的框架下作初步的尝试。 一、介入的可能性 在古希腊，哲学家的核心任务之一是为世界寻找永恒的基础，揭示万物运动遵循的法则或逻各斯（logos）。不言而喻，如果没有基础或者法则作为自然与社会的终极根据，知识、道德、伦理都将陷入窘境。那么，追求终极基础的方式应该怎样呢？普罗泰戈拉曾经提出，“人是万物的尺度”。作为受欲望、情感和利益驱使的世俗之人，我们都从当下的旨趣与眼界出发认识事物，因而观点与立场相互冲突在所难免。在柏拉图看来，这样的认识方式得到的仅是“意见”（doxa），从当下出发永远无法获得普遍必然的知识（episteme），因为当下总是特殊的、有条件的，以之为基础最终必然走向相对主义。为了获得真理，为了掌握世界的逻各斯，有必要从现实的实践活动抽身出来，摆脱当下的特殊性与局限性。这种超越性的、旁观者式的立场正是理论态度。在希腊词中，theoria的意思是“观看”，作为摆脱各种实践活动的纯粹的“看”。在柏拉图之后，旁观者式的理论态度一直主导着西方哲学的发展，中世纪基督教哲学与近代的二元论哲学均不例外。人作为主体，外在于世界，认识是主体对外部世界的静观，知识是意识对客体的“再现”（representation）。表象主义成为探讨认识论与本体论问题的主导性范式，科学哲学亦是如此。 表象主义尽管满足了人们对普遍必然知识的偏好，却陷入了一系列困境，其中最核心的问题是作为“自然之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