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第二第三章 易怀之96.docVIP

第一章 易怀之 昨天下午二婶打电话给我，告诉我姐姐生了一个女儿，她的声音不知道是因为兴奋还是劳累，几乎是沙哑的，虽然我与她五年没见，但是我还是一下就听出来了。 她说，姐姐生了个女儿。 她说，姐姐在镇上的医院。 她说，姐姐想见我。 只说了这三句她就挂了。等到我手忙脚乱的打过去的时候，接电话的店员告诉我她已经走了。 二婶甚至也没有给我说话的机会，我连恭喜还没说出口，她就挂断了。 可是，这三句话却让我辗转反侧，无法入眠 。 二婶为了给我打电话跑了很远的路，因为整个石埝都没有电话。她要跑到县城才能找到电话局，才能给我打这个只说了三句话的电话。 石埝离县城，大概五十多公里，这几天也冷得厉害。我料想二婶是不会坐车的。 姐姐的女儿，那就是我的侄女了。 我做舅舅了。 我很开心，这五年来第一次觉得如此开心。 我和姐姐五年没见了。自从我和妈妈离开了石埝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她。我给她写信，一个星期一封，几乎成了我的习惯。每次我铺开信纸的时候，我都有说不完的话想告诉她。我告诉她我的生活，告诉她城市里的生活，告诉她我和妈都很想她，有时恨不得把这个城市我所知道的东西全都打包，全都寄给她。我的信总是很厚，每次都要贴很贵的邮票。我的零用钱也几乎都用在买邮票和给她寄一些小礼物上了。但是她却极少回我。至今为止，我只收到过她四封信，每封信也只有短短的几句话，每次都说二叔二婶对她很好，家里很好，她也很好。大概一年半前，我收到她的一封信，那上面只有一句话，她说，她要结婚了，和一个镇里的中学老师。 我当时拿着那张薄薄的信纸，心里突然重重的痛了一下。那张纸却仿佛千斤一般，压在了我的心头。 她才十九岁，就嫁人了。成为别人的妻子，为别人操劳家务。而如今，也为别人生儿育女了。 而我身边的女孩，像她这个年纪的，却还在游戏人生，不知情为何物。她的人生，却已经开始快速苍老了。 我不知道这些年她有没有原谅我。这个问题是或许我永远无法问出口，所以，或许，我一辈子都不会知道答案。她想见我也不见得是真的原谅我了，或许是在经历生育的疼痛后，那些被她长久压抑的思念暂时胜过了她的恨意。或许是她体会了身为人母的慈爱，一时间忘却了不甘和怨恨。但是，我依然记得，我和妈离开的那天，她看我们的眼神。那眼神曾经是我无法释怀的噩梦。 她也许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了。 我们丢弃了她，所以她怨恨，但是她不知道，另一种程度上，我们也成全了她。 大家都知道，她是我的姐姐，可是所有人都不知道，在我所有的记忆里，我和她所有的回忆里，她只是一个简单而固执的孩子，只是一个喜欢教训我可是一看到毛毛虫就立刻吓得扑到我身边的妹妹。 而现在，她已经孩子了。 那个孩子，是将来要叫我舅舅的孩子，是属于她的孩子。 易怀之 我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二十六号的晚上了。 昨天中午，我对妈说学校组织要去冬令营，大概要五天，她没说什么，吩咐黄妈给我收拾了行李就回房了。 在我出门之前，她给了我很多钱，嘱咐我路上小心。 她给的钱确实太多了，我本想说不必那么钱，可是她却将钱放进我的口袋，说：“我知道这次花钱的地方多，你不用省。在外面最怕的就是没有钱。” 我看着她，还没有说话，阿林就开车过来了。 医院的晚上很安静，我站在医院门口，看着老旧的医院大门，突然不知道如何是好。 五年来，第一次回来，第一次重新踏上这片土地。这种感觉竟然如此悲伤而陌生。 或许当年，我和妈离开的时候，我丢下姐姐一个人的时候，就已经注定，这里再不属于我，我也不再属于这里。 在医院乱晃了将近一个小时，我始终没有勇气去找她。向这里奔来的冲动已经平息了，此刻，我只觉得胆怯无比，心里空空荡荡，没有一点支撑。 乱晃到开水房，看到一个老妇人打水很吃力，我走过去想帮她，她转过身来，急忙谢我。 我看到那张苍老的脸，顿时愣住了。 她的眼睛也很快湿了，一边拉扯出笑脸一边对我说：“怀之吗？你是怀之吗？都长这么大了。你来了啊，你来了啊······” 我一边握住她的手，一边点头：“二婶，是我，我回来了。” 二婶老了很多，不过五年的光景，已经变成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妪，与我记忆中的干净利落的妇人已经完全无法重合。 二婶与我在医院的长廊里不紧不慢的走着，絮絮叨叨告诉了我很多姐姐的事。 “你姐姐这几年吃了很多苦，她自己读完初中就硬要到镇里的纺织厂里打工，她成绩好你也知道，我和你二叔劝了几天也没把她劝回来。” 我低着头不说话，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姐姐经常拿一本易安诗集或者是徐志摩的文集，一脸沉醉。我曾经好奇什么东西让她天天如此痴迷，就偷偷拿来她的书看，谁知不小心将封面弄皱了。她知道后好几天没有理我。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选择这条路，但是很明显，她牺牲了很多，承受了很多，并且，改变了很多。 “二婶，她过得好吗？他对她好吗？”我的话并不清楚，但是二婶肯定听懂了。她犹豫了半天，迟迟没有回答我。 我突然变得紧张起来：“怎么了？他对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