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经》中似有还无女性.PDFVIP

中國文哲研究集刊 第二十四期 2004 年3 月 頁293 ～330 中央 研究 院 中國 文哲 研 究所 《孝經》中似有還無的女性 ——兼論唐以前孝女罕見的現象 勞悅強 新加坡國立大學中文系助理教授 中國人特別講究孝道 ，從漢朝開始就流行著一部基本上人人共知的經典叫做 《孝經》。孝本來好像是不言自明的一種個人德行 ，而其中一個似乎不言自明的特 點就是孝的普世性 ，換言之 ，孝是放諸四海而皆準的一種德行 ，這個四海當然是 沒有性別分界的 。誠如曾子所言 ：「夫孝 ，置之而塞乎天地 ，溥之而橫乎四海 ， 施諸後世而無朝夕 ，推而放諸東海而準 ，推而放諸西海而準 ，推而放諸南海而 1 準 ，推而放諸北海而準 。」 但是 ，事實是否真的如此 ？ 有關宣揚孝道的讀物 ，最具影響的莫若元朝郭居敬編的 《二十四孝》。書中二 十四個代表純孝的典型人物中 ，只有唐代的唐夫人是女性 ，而且 ，更重要的是 ， 唐夫人的孝德並非見於她對自己父母的敬愛上 ，而是從她對她的婆婆每天無微不 至的照顧 ，包括用自己的乳汁餵養她 ，這些無私的行為上表露出來的 。我們很難 相信 ，到元朝為止的中國歷史中只有一位婦女可以稱得上是孝的 。事實上 ，史籍 所載 ，史家自言婦女本性孝順的記錄 ，亦非鮮見 。例如 ，史載東漢馬援有三女 ， 2 皆 「孝順小心 ，婉靜有禮」 。《晉書》卷九十六 〈列女·劉聰妻劉氏傳 〉就說劉 3 氏 「性孝友」 。又 《魏書》卷九十二 〈列女·貞孝女宗傳 〉也說貞孝女宗 「性至 ————————————————————— 本文作者修訂原稿時 ，幸蒙三位匿名審稿人惠賜高見 ，俾得減免紕繆 ，謹此特 申謝忱 。 又本文在初步研究階段 ，曾獲新加坡國立大學暨社會科學學院之資助 ，於此亦一併致 謝。 1 見 〔漢 〕鄭玄注 ，〔唐 〕孔穎達疏 ：《禮記注疏》（臺北 ：藝文印書館 ，1 9 7 6年 ，影印清 嘉慶二十年 [1815] 江西府學刊 《十三經注疏》本），卷48 〈祭義 〉，頁821 。 2 見 〔宋 〕范曄： 《後漢書》（北京：中華書局， 1973年 ），第2 冊，頁408 。 3 〔唐 〕房玄齡等： 《晉書》（北京：中華書局， 1974年 ），第8 冊，頁2519 。 -293- 中國文哲研究集刊　第二十四期 4 孝 」。同卷 〈河東姚氏女〉謂姚氏 「年六 、七歲 ，便有孝性 」 。足見史家並不認 為女性本性不能孝友 ，或者並無一定的孝友行為 。然而 ，現存唐以前的史乘 、雜 記以及文集碑銘各種文獻絕少有孝女或孝婦的記錄 。由此推測 ，女孝罕見的現象 似乎是由於政府 、社會以至文人史家普遍地未能夠公開承認婦女的孝友行為所 致 。這自然跟上述文獻絕大部分都由男性作者撰寫有一定的關係 ，但是 ，孝女罕 見於史籍 ，其中的原因卻又絕非一個化約性的作者性別考量所能夠圓滿解釋的 。 女孝這種性別上的偏欹固然很具象徵意義 ，而且也並不是從元代的 《二十四孝》 才開始的 ，值得我們深入探討 。 中國歷代正史中往往都有 「孝友傳」、「孝義傳」一類的傳記 ，最早的應該是 南朝劉宋時期范曄 (398-445) 的 《後漢書》。書中卷三十九 〈劉趙淳于江劉周趙列 傳 〉一篇 ，雖然並無標明講孝義 ，但是 ，全篇其實卻專記了十五個以孝義顯名的 人物 。值得注意的是 ，他們都是男性 。接下來是唐代房玄齡等所編修的 《晉書》， 是書中卷八十八為 〈孝友傳 〉，記載的是李密等十四位孝子的傳記 。既謂 「孝 子」，因此傳中並沒有包括任何德堪孝義的婦女 。我們再看看 《後漢書》和 《晉書》 兩篇記錄孝子的傳記 ，卷首都有作者的一段序文 。范曄一開始即引 《孝經·聖治 章第九》中孔子曰 ：「夫孝莫大於嚴父 ，嚴父莫大於配天 ，則周公其人也 。」而 文末則謂 「存誠以盡行 ，孝積而祿厚者 ，此能以義養也」。從 「配天 」與 「祿厚」 看來 ，范曄要表揚的孝義恐怕只有男性才能承擔 ，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