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益权衡还是道德意志-云南大学学报.PDF

哲　学 　　　　　　　　　　　　　　　　　　　　　　　　　　　　　　　　　　  利益权衡还是道德意志？ ———从黑格尔的角度反思近代社会契约理论 吴增定 ［北京大学，北京　１００８７１］ 摘　要：社会契约理论是西方１７世纪和１８世纪的政治哲学主流思潮之一，但在 １９世纪却逐渐 失去影响力。通过黑格尔的视角，本文分析了社会契约理论的哲学基础及其内在困难。自始至终，社 会契约理论的哲学基础是同意学说，也就是说，国家和法律的道德正当性来自于个人或被统治者的同 意。但是，同意包含了两个不同的含义。在霍布斯和洛克看来，同意意味着一种理性的利益计算；而 根据卢梭和康德的理解，同意代表一种意志的自我立法或普遍意志。黑格尔在 《法哲学原理》中将 同意的这两种含义分别称为抽象法权和道德，并且认为它们都是意志自由的辩证发展过程的不同阶 段。但在黑格尔的哲学体系中，真正的意志自由既不是外在的抽象法权，也不是内在的道德自由，而 是二者在更高层次上的统一，也就是道德自由在一个具体的共同体中获得具体的实现。只有在一个伦 理共同体，尤其是在作为其最高形式的国家之中，个体的自由意志才得到最终的实现。 关键词：社会契约；同意；抽象法权；道德；伦理 中图分类号：Ｂ５１６３５　　文献标识码：Ａ　　文章编号：１６７１－７５１１（２０１８）０５－０００５－０７ 力的来源和政府统治正当性提供了一种全新的哲 一 学论证和辩护。从现实层面来说，社会契约理论 同英国革命、法国革命和美国革命等一系列重大 黑格尔对于社会契约理论的批评，是当代西 的现代政治事件具有非常紧密的关系。即使我们 方政治哲学研究中一个经常被讨论的话题。作为 不能说社会契约理论是导致这一系列现代政治革 １７世纪和１８世纪的主流政治哲学思潮，社会契 命的主要原因，也不能否认它为这些革命提供了 约理论在黑格尔之前的西方世界无疑具有巨大的 ① 一种强有力的意识形态武器。 思想和现实政治影响力。从思想上说，社会契约 不过众所周知的是，社会契约理论在黑格尔 理论取代了中世纪基督教神学和经院哲学的自然 的时代已经基本失去了影响力，原因之一就是黑 法学说以及其他各种相关的政治思想 （如 “君权 ［１］（ＰＰ６９３－６９５） 格尔本人对它的批判。 站在黑格尔的哲 神授”等），用个人 （ｉｎｄｉｖｉｄｕａｌ）、自然权利 学立场来看，社会契约理论本身并不是一个完善 （ｎａｔｕｒａｌｒｉｇｈｔ）、同意 （ｃｏｎｓｅｎｔ）等观念为国家权 和逻辑自洽的思想体系，而是包含了很多内在的 收稿日期：２０１８－０６－０３ 作者简介：吴增定，男，北京大学哲学系教授，博士研究生导师。 本文为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重点研究基地重大项目 “国家理性：从马基雅维里到黑格尔”（项目号：１３ＪＪＤ７２０００２）的阶段 性研究成果。 ① ＰａｔｒｉｃｋＲｉｌｅｙ对此有非常经典的研究。参见ＰａｔｒｉｃｋＲｉｌｅｙ，“ＨｏｗＣｏｈｅｒｅｎｔｉｓｔｈｅＳｏｃｉａｌＣｏｎｔｒａｃｔＴｒａｄｉｔｉｏｎ？”，ＪｏｕｒｎａｌｏｆｔｈｅＨｉｓｔｏｒｙ ｏｆＩｄｅａｓ，Ｖｏｌ．３４，Ｎｏ．４（Ｏｃｔ．－Ｄｅｃ．，１９７３），ｐｐ．５４３－５４４．